第三十一章 險惡之心
- 第三十一章-
險惡之心
站在後世史學家的角度來看，整個眾神大戰就像一場跌宕起伏的大夢，詭異離奇到了極點。但是，每一個場景、每一個細節卻偏偏又合理完美到無懈可擊。
天下擂台後，在金發男子易海蘭與艾米簡短的交談時，他們身邊都是各自體係內最值得信任的軍官幹部，不論是艾米還是易海蘭，都不會相信，在這些人中會有異心。
但是……
眾所周知的是，禿尾巴龍騎士暗秋生此前的職業是狙擊劍士，而且是阻擊劍士營第一任正式營長。
而眾所周知的第二點則是，紅石大帝梅西斯雪山封龍之後，所有的封龍龍騎士分為三批離開封龍台，範子爵、池長雲、白少陵等跟隨同為龍騎士的紅石大帝前往北部聯邦，隆、淩雲、忽爾都等人則前往花語平原支援池傲天遠征軍，林河伯爵、暗秋生、約德、煥陽、羅德、敏瑞六位龍騎士則前往漢堡城。
林河上大人封龍後不久，即在浮城大戰中以最悲烈的方式殉國；時隔三年，桑幹河雙王會戰中，約德、煥陽、羅德、敏瑞四位小傭兵團的少年龍騎士又在同一天殉難！
一言以蔽之，到天下擂台一戰時，當年聲勢浩大一同奔赴漢堡城的帝國五大龍騎士僅剩下暗秋生孤零零一人！
而眾所周知的第三點是，狙擊劍士營與魔劍士營作為小傭兵團中編製最小的兩個組織，關係一向最好，同樣身為狙擊劍士營長的暗秋生與身為魔劍士營正副營長的約德、敏瑞兩人關係在龍騎士職業生涯之前就非常好。成為龍騎士後，幾個冰雪少年或聯手或單獨作戰，在艾米閣下指揮下決戰北部戰區群山密林，小一輩們早已經有了小一輩們生死患難的交情。
總之，這林林總總的前因後果，都足以讓狙擊劍士出身的暗秋生把西帝君集群恨得牙根癢癢。但凡有一點機會，暗秋生恨不得用小細繩把西帝君集群每一個參戰者活生生勒死！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而真正有意落實者卻是旁聽的人。
暗秋生馬上低下了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稍微停頓了片刻，暗秋生吹著小口哨離開了天下擂台的會場。
按照事前安排，惡魔島軍官團還會在魔法森林裏休息一晚，第二天才會統一通過傳送陣離開。
森林中，下午四時許，夜色已經降臨了。數以百計的森林精靈大魔法師們用魔法召喚出成片的螢火蟲，五顏六色的蟲兒或三兩隻為伍或數百隻結群，隨意點綴在茂密的闊葉喬木上，把整個森林裝扮得宛若神界般璀璨。
“你待著，我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什麽漂亮妹妹。”暗秋生壞笑著打了個招呼，同屋的常慶點點頭——遠征軍的軍官們在池傲天的影響下，對於女性似乎天生絕緣。而在這一點上，一直待在小傭兵團總部的男孩子們則更像團長大人，一個個都頗有女孩緣。
走出大門的瞬間，暗秋生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幾分鍾後，小男孩臉色異常嚴肅地出現在一位負責天下擂台事宜的精靈長老麵前，先是掏出自己的傭兵日記，讓長老仔細檢查一番——這當然沒假，精靈長老臉色馬上客氣了許多：小傭兵團各營營長的規格相當高，僅次於正副團長，而且又是高貴龍騎士，以身份而言，應該和森林精靈王國常任長老在一個級別上。
暗秋生壓低了聲音：“團長大人……哦……也就是攝政王艾米殿下，他察覺惡魔島人的鬼鬼祟祟的，擔心他們會在聖潔的妖精森林裏留下什麽不潔的東西，嗯……就像白天擂台最後一戰時地上爬起來的那些死屍。我又剛好是狙擊劍士營營長，所以大人命令我偷偷接近那個金發小子，仔細探查一番。”
“哦？”不知名的精靈魔法長老馬上也變得慎重起來，對於統馭羊頭人、惡魔王等邪惡種族的魔帥易海蘭，精靈長老們一直沒有太多好印象：“我可以給您提供什麽幫助？”
“嗯……幫助倒是不用。我有辦法慢慢接近他們，您隻需要先把其他的精靈兄弟調開就行，避免發生誤會。”想了想，暗秋生又故作神秘地補充了一句：“艾米團長專門交代了，事關重大，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誤會，在此事沒有正式澄清之前，切勿宣揚。”
“了解了解。你就放心吧。”精靈長老當然能夠體會到艾米殿下並不存在的苦心，還衝暗秋生擠了擠眼睛。
長老哪裏能想到，眼前這個臉上除了嚴肅就是忠厚老實的少年嘴裏說的竟然沒有一句是實話。
唉……一切都是金蘋果惹的禍，遙想當年，沒有吃金蘋果的暗秋生，那是多麽單純質樸。
暗秋生拎著狙擊劍士常用工具袋進入了巨大樹木的陰影中，一件墨綠相間的披風揮舞中覆蓋了身體……
惡魔島軍官團都住在同一棵大樹上，為安全起見，魔帥的屋子位於最內側，外圍防務由精靈們負責，而圈子裏的防務則由魔帥大人的直屬衛隊負責——鐵都親王的意外戰死讓惡魔島軍團提高了防禦意識。
刺殺與探聽，這是兩個決然不同的難度級別。
暗秋生小心翼翼地連續換了三件不同顏色的披風，終於靠近了魔帥易海蘭的房屋。
下午七時許，金發易海蘭帶著幾位惡魔島高級軍官回來了，年輕人們嘴裏聊的內容是關於妖精森林裏種種景觀——再偉大的人物也有好奇和求知的欲望。暗秋生趴在屋頂上，用一根細長的聽棒探到窗戶附近，屋子裏所有的聲音無一例外地進入了少年的耳朵。
聽著屋子裏的隨意聊天，暗秋生絲毫不著急——在整個小傭兵團序列中，狙擊劍士營所有傭兵耐心最好，為了完成任務，經常需要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地待一天。
魔帥和屬下閑聊了足足一個小時，話題才逐漸轉向了暗秋生所關注的方向。
“大人，你給小傭兵團團長的那瓶粉末到底是什麽？不是說動輒可以毀滅百萬人麽？為什麽今天那個艾米聞了半天，竟然什麽事情都沒有呢？”屋子裏有人問。
屋子裏，易海蘭沉吟了片刻才回答：“在曆史上，曾經有一場‘神魔大戰’，那些粉末，是神魔大戰遺留下來的東西。”
啊？屋子裏馬上響起了一陣冷氣聲。神魔大戰？當年，惡魔島也參加了那場跨越平行空間的戰爭，而且是戰爭一度的主力。根據不完全史料記載，那一場綿延萬年的神魔大戰中，死亡的諸神以十萬計算，主神一級的主神死亡過半，與造物者身份相當的智慧上神另外一個身份就是惡魔島首任大統領，智慧上神安然渡過跨世大劫，實力極其強悍，直追曆代創世神和龍神。最終，卻也在那場曠世大戰中戰死。
難道……那些粉末是魔神從異界帶來的秘密武器？或者，幹脆是一種足以毒死諸神的烈性毒藥？
屋子外麵，暗秋生感覺自己的嗓子眼有些發幹，對於魔神大戰，他以前聽艾米團長講過，那是一場差一點顛覆整個世界的戰爭，現在這場泛大陸曠世大戰與神魔大戰一比，大概也就相當於小孩子們的過家家吧。
“從父神那裏得到的信息，這些異界魔神闖入我們這裏後，很快統治了艾米諾爾大陸最富饒的東北地區，也就是今天的神聖沙漠帝國。但是，伴隨這些魔神一起到來的，還有他們那個世界的各種傳染病，這些傳染病極其霸道，甚至能在亞神一級的英雄中傳染，東北地區數以百萬計的原始居民大量感染疾病，在不到一年中，病死者超過了總人口的一半……”
“啊？人瘟？”
屋子裏有人忍不住驚呼了出來。
“對。”易海蘭認同了這個說法，“瘟神、瘟神，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說法，其實，這個詞的來源就是‘散播瘟疫的恐怖之神’。那場大瘟疫伴隨著異界神明橫掃艾米諾爾大陸和冰封大陸，數百年間，最少有數十億創世神界的居民死於瘟疫之下，甚至還包括相當部分的神明。”
“那……”有人遲疑地問，“這場瘟疫後來怎麽樣了？這麽嚴重的瘟疫，最終魔神大戰為什麽還獲勝了？”
“原因很簡單。”易海蘭語氣淡到極點，“體質差的原住居民都死光了，體質好的，能夠抗下來的居民則活了下來，他們生育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對於這種大瘟疫有了抵抗性。所以，艾米諾爾大陸和冰封大陸甚至包括惡魔島的居民都不會再感染上這種瘟疫。”
“那……您手裏的……”
“神魔大戰之後，所有的魔神和異界遺族都被父神封印在妖精森林的木係祈願塔內，幾年前，暗黑精靈大首領水無痕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打開了木係祈願塔的封印，當時，我親眼目睹了從木係祈願塔裏伸出來異界異族的觸角，嗯……那些觸角上麵長滿了膿瘡，滴淌著濃濃血水。而據我所知，這些膿瘡恰恰就是異界瘟疫的原始狀態。”易海蘭語氣很輕，但是所說的內容卻讓屋裏屋外的所有人感到震驚。
“難道……”
“對，從湛藍島返回艾米諾爾大陸的時候，魔法傳送陣恰恰就在妖精森林的東麵，我借星曜大槍，再次進入了妖精森林。最終，在木係祈願塔裏找到了異界遺族的遺骸，那些粉末就是從屍體上刮下來的。這一次，隻是順水人情，不過……就我對艾米的了解，這個人最無用的地方就是心慈手軟，估計，是浪費了。”魔帥閣下語氣裏充滿了惋惜。
“那，為什麽我們不去做這件事情？”屋子裏又有將領問出了暗秋生最關心的話題。
聽了這個問題，易海蘭半晌無言，最終一聲長歎：“唉……我也下不去手。”
禿尾巴龍騎士暗秋生基本聽明白後，小心翼翼，又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從屋頂挪到地麵，接著借助披風順利離開了巨木。
剛才那位好心的精靈長老還在遠處等著呢，看暗秋生臉上帶著笑容走出來，馬上迎了過來：“閣下，怎麽樣？”
“不錯不錯，托您的福，一切都明白了。”暗秋生笑容可掬，“對了，艾米團長回來了麽？我得找他匯報一下。”
“回來了，回來了。”精靈長老一邊說，一邊帶著暗秋生向艾米的屋子走去。
臨進屋子的時候，暗秋生稍微遲疑了一下，小聲和精靈長老說：“長老，這事，團長大人可交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您看……”
森林精靈們實在是天下最善良也是最聰明的種族，長老閣下馬上明白了暗秋生的暗示，再把前後的事情聯係到一起，長老笑嗬嗬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謝謝你的提醒，那我就不送了，今天我什麽都沒有看到……嗬嗬，我從來就不認識你。”
禿尾巴龍騎士臉上沒有任何慚愧的神色，神神秘秘地敲了敲艾米的房門，沒有等裏麵說話，自己就推門而入，接著又很謹慎地把房門關上——這一切當然都落在了精靈長老的眼睛裏，更堅定了精靈長老對這個少年的信任和好感。
艾米白天被易海蘭的劍氣所斬，身上有幾處帶了傷——創世神所鑄造的所有長劍所造成的傷害，都不是神聖係療傷卷軸所能治愈的。現在打了繃帶，正躺在床上，本來池傲天、大青山、霍恩斯都在，後來靈寶兒笑盈盈地弄了幾百種水果來慰問親王殿下，三位男子連忙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看著暗秋生推門進來，艾米微微愣了一下，在小傭兵團裏，一般不會有人專門來探望頂頭上級，難道……暗秋生也學會了某些官僚的腐敗作風，艾米甚至覺得暗秋生的袖口裏不會也塞著厚厚幾封金幣吧？
暗秋生臉上露出些許不好意思，有點慚愧地對艾米說：“團長，俺……俺……有點事情想和您說說……”
這個小家夥到底要幹什麽？在小傭兵團的諸位少年龍騎士裏，如果講鬼點子，大概沒有誰比暗秋生更多的了，這樣一副神秘的樣子，好像真有點無事獻殷勤的味道。
艾米下意識中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