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寂寞巫師
- 第四十八章-
寂寞巫師
大青山看了看青洛，又補充了兩句：“不論艾米現在的身份是什麽，他畢竟不是森林精靈的族人，所以這個問題最後還要您代表森林精靈來決定。”
“等我們回去後與其他長老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吧。”武長老閣下人老成精，腦子裏都不用轉彎，就看穿了艾米給自己量身定做的水晶小鞋，很明智地選擇了逃避。
“嗬……”艾米又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不行。這五個島嶼之間的傳送是雙向的，但是，最後神殿的傳送是單向的。也就是說，如果我們離開這個島嶼，除非我們能再回到天空之城，否則，我們無法再來到這裏。哦……就算我們能回到天空之城，也沒有辦法保證天空之城還能再傳送到這裏。”
現在，艾米想起了自己之前對水無痕做得那點點小壞事，心底還真是有了一點點小歉意。
正商量著，沙若從另外一邊走了過來，很高興的樣子：“艾米，我和靈寶兒聯合起來已經能和他們聊天了。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嗯？艾米、大青山、青洛全都愣了。這怎麽可能？就算靈寶兒再聰明，也不可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全部掌握古人類語言。而且……如果靈寶兒真的能用古人類語言和夜叉族聊天，必然會大量消耗小女孩的心神精力，容貌也會發生變化，沙若不可能這麽高興。
難道……靈寶兒和夜叉族能寫字聊天？
“是你想出來的辦法吧？”艾米瞪大眼睛看著沙若，大青山和沙若最讓人無法容忍的陋習就是謙虛。
沙若抿著嘴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其實答案很簡單。
所有的夜叉族女子，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從生下來就無法說話。在她們的世界裏，用啞語溝通。
小傭兵團創立後，第二批團員全部是北部聯邦殉難老兵的家屬子女，這些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親，家境貧窮，再加上冰封大陸氣候極其惡劣，有些孩子患病得不到及時治療，因此有了後遺症，比如失聲、失聰。
到西林島後，長兄如父長姐如母，當時沙若是小傭兵團最大的女孩，她心疼這些可憐的孩子，一直試圖用神聖魔法恢複孩子們的生理機能，無事的時候也經常去照顧他們。時間長了，沙若很自然地掌握了啞語。
古人類語言發音簡單，所能表達的含義也簡單。因此，夜叉族女人使用的啞語和古人類語交集很小，反而趨向與青銅人類所發明的通用語。
短暫的“交談”中，冒險者們獲知：這個小島上的夜叉族人總數在1000左右，沼澤中堅實土地麵積都非常小，所以不得不分成了40多個小村子。傳說中，在很久以前，小島上曾經來過一批外人，他們在島上修建了幾座高大的建築，後來，這些人一個個都老死了，除了那些雕像外，其他的房子都倒塌了。夜叉族人在埋葬外人時揀到了剛才那個卷軸，同時揀到的還有其他幾樣東西，不過都被供奉在夜叉族祖廟裏。
“可以帶我們去看看麽？”這些外人應該是魔法帝國的魔法師們，他們來這幾個島上肯定有目的。艾米站在後麵提醒了一句，沙若比劃著問。
“可以，不過，祖廟的守護者是巫師大人，需要經過他的同意才行。”一個夜叉女孩快速比劃著，她是村長的小女兒，名字的意思是浮動在天空中的星星，按照人類的說法應該叫浮星。小女孩大概也就相當於人類十六七歲的樣子，裸露的肌膚嫩得掐一把就能竄出水來。
和其他夜叉族女子一樣，她對於眼前這些外人感覺很好，尤其是對大青山、艾米兩位，或許是因為與夜叉族男子相比，兩位團長大人身材和相貌具有更強的親和力。所以，一邊聊天一邊還不時向艾米和大青山瞟兩眼，笑臉盈盈。
“巫師？”這裏怎麽會這個名詞？在魔法師體係中，巫師是一個專用名詞，難道夜叉族人也能使用魔法？
如果夜叉族真的能用古神語釋放魔法，那……森林精靈就要讓出創世神界最盛產高階魔法師種族的桂冠了。不過，眼前這些夜叉族人似乎都不會魔法，而且夜叉族成年人的智慧隻相當於艾米諾爾大陸十歲孩子，這樣的智慧水平不可能掌握魔法。
“他們祭祀什麽神明？”艾米更驚訝的是巫師竟然守護祖廟，一般的名門望族都會有祭奉曆代祖宗的祖廟，但是按照少女的說法，顯然這個祖廟有更多的用途。
“神明？神明是什麽？”夜叉女孩臉上全是疑惑：“我們隻祭祀祖宗。”
膽大妄為，竟然連諸神都不知道，冒險者徹底無語。
“既然來到貴地，理應拜見巫師大人。”沙若非常客氣。
“和我來吧。”浮星一邊拉著沙若的手，一邊比劃著，其他的夜叉族人聽說去拜見巫師，立刻高興地表示一起去。
巫師所在的方位似乎是覆海島的腹地，這和覆海島對外的魔法傳送陣的方向一致。
有浮星帶路，冒險者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探路更不用加持漂浮術，行走速度快了很多。行走了半個小時後，眼前出現了一大片水域，寬有百米之遙，夜叉女孩們潔白雙翅平展開，輕微振動中，離地而起，柔軟的白紗隨著雙翼在空中飛舞，這些女孩就像傳說中的飛天一樣。
浮星伸出纖細的手臂，要把以艾米為首的冒險者抱過去，靈寶兒警惕地拉著艾米的手——經過不斷的學習和觀摩，靈寶兒活學活用，已經知道什麽是吃醋了。
對瑩瑩姐姐的存在，靈寶兒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凡事有個先來後到，買豬頭肉還要排隊呢，更何且是涉及到領終身飯票，靈寶兒也就認了。對於其他人，小女孩當然不會客氣了。
沙若笑著謝絕了，權杖連續舞動釋放了漂浮術，冒險者們距離水麵一兩米的高度快速通過水域。
接著，所有的夜叉男子全部縱身跳到水裏，他們中年紀最小的隻有幾歲的樣子，入水的同時男人們就開始踩水。
通、通、通……水花四濺中，這些醜男上身從水麵扶搖而起，最終隻有腳踝以下的部分還在水裏踩著水。
接下來更讓冒險者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這些夜叉族男人隻用了一息不到的時間，就踏著浪花急速穿過了一百多米的水距，每一個人身後都踏起一道長長的白色浪花，足有兩人多高——“巡海夜叉”這個名字實在是太貼切了。
上岸後，艾米、大青山留意到，夜叉男子的腳型非常特別，腳掌寬、扁而且平，腳趾間有一層厚厚的蹼，站在地麵的時候，這層蹼從腳趾縫裏擠出來，裹著一層白色泡沫。他們身上有一層灰色的體毛，密且緊緊貼在皮膚上，但是腳踝以下沒有，都在常年不斷的踏水中被水浪磨掉了。
小傭兵團收複桑幹河北岸幾座城市後，艾米和大青山直接掌握了帝國水軍部分精銳部隊，也見識過那些古銅色軍人踏水的本領，和夜叉族男子一比，帝國水軍實在有辱“踏水”和“精銳”兩個詞。
在冰封大陸雪月湖，艾米和大青山接受過池寒楓大人的強化遊泳訓練，每天都遊近萬米，原來兩個人對自己的遊泳的速度和泳姿還都挺滿意的，看了夜叉族男子的表演後，他們才知道原來還真有一種泳姿叫“狗刨”。
又走了一個小時，冒險者視野裏再次出現了十多尊巨大的雕像。在這些雕像外麵，有一個兩米多高的台子，台上有一座純石頭修建的房子，這就應該是祖廟吧。台子下麵還搭了一個非常小的草房子，一個幹枯黑瘦的小老頭盤腿坐在草房子門口閉目養神，幹枯的胡子亂七八糟地卷在一起搭在了腿上，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老者身上，所有的一切透著一股安詳氣息。
冒險者沒有想到的事情又發生了，在距離巫師三十多米的時候，夜叉少女們開始從身上解下白紗。
先是一抹香肩，接著是白皙柔軟的腹部，然後是像玉石一樣細膩的乳房，最終，兩點櫻紅在陽光下閃動著驕傲的光芒。
她們要幹什麽？所有的冒險者都知道非禮勿視這句話，包括青洛老爺爺在內的所有男性冒險者急速轉頭避開視線，脖頸被折磨的生生發熱發痛。
暗秋生長長出了一口氣，這也太刺激了。風龍騎士現在還是還不到20歲的小男孩，平時和女孩說話都臉紅，連女孩的手都沒有拉過，現在猛地看到這麽多真槍實刀，而且一件件都堪稱神兵利器，鼻子裏發癢，腦子裏已經一片混亂……唉，沒有流鼻血就已經很難為這可憐的孩子了。
難道拜見巫師還要舉行什麽特殊的儀式？沙若比劃著問浮星。夜叉少女搖搖頭，潔白而結實的乳房在漆黑的長發裏輕輕顫抖著：“不必要的遮掩，是對巫師和祖宗大不敬。”
可怕的宗教觀念，謝天謝地，神聖教廷沒有這種陋習。沙若紅著臉畫了一個十字。
浮星跪倒在巫師麵前，伸手比劃了一小會，沙若在一邊小聲翻譯：“這些人，是從最古老的大門裏出來的，他們人很好，甚至願意用食物換取我們的物品，他們很關心另外那些人留下來的東西，我帶他們來。”
老巫師微微點頭，右手平展伸出，嘴裏大喝出三四個音節。隨著最後一個音符，泥濘的沼澤裏突然有了變化，黏稠漆黑的積水平地而起，隨即淩空架起一座30多米的拱橋，橋下沒有橋墩，橋身非常平坦，左右兩側各有一排整齊的橋欄，上麵雕龍畫鳳，水橋另外一端連著祖廟——銅錘用力揉了揉眼睛，這積水變的橋竟然和黑色花崗岩一模一樣。
青洛的臉色最先變了，巫師竟然真的會魔法！而且還是冒險者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魔法，不知道夜叉族到底還隱藏了多少秘密。
浮星伸手請冒險者上橋。
艾米不動聲色地掏出了幾個漂浮術卷軸，悄悄地遞給了大青山、青洛還有暗秋生。大青山和暗秋生知道艾米一向謹慎，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緊緊攥在手裏。
青洛有些意外，微笑著衝艾米翹了翹右手，小拇指上套著一個青色的指環，看樣子竟然是一個永久加持後的瞬發漂浮術戒指，青洛多年傭兵做下來，身上這種非常實用的小物件肯定少不了。
事實上是冒險者們多心了。
“尊敬的客人，這座祖廟的材料就是之前那些人留下的。”這個巫師竟然會啞語。
浮星在一邊連忙補充：“所有的巫師隻能用啞語交談，否則將被逐出家族，這是祖先的規定。”
聽了這樣的解釋，艾米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聽說此前有另外一批人，在這裏留下了一些記載文字的東西，不知道您是否可以給我們看一下？”沙若一個詞一個詞地打著啞語。
老巫師點點頭，伸手推開了祖廟大門，濃重的潮濕腐爛味道從裏麵撲了出來。祖廟裏麵也很小，比普通的臥室大不了多少，屋子正中擺著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看風格正是魔法帝國時期的明式家具，長期擺放在潮濕地區，一個桌子腿上長著幾片木耳，椅子更是可憐，隻有三條腿勉強立在地上。桌子上擺放著幾個物件，一個盒子、兩個小碗，還有一本筆記。
艾米躬身向老巫師施禮後，走過去把筆記取了下來，紙已經全糟了，零散的紙屑簌簌掉了下來，在筆記的封麵上寫著：“天無晴，地無停，也擔心。”本子主人在封麵上留下了姓名，可惜，現在隻能看到一個馮字了，應該是一位貴族。
筆記本的前半部分破碎得千瘡百孔，已經沒有閱讀的價值了。冒險者們小心翼翼地向後翻，終於看到了幾頁完整紙張。
“秋三月六日，小雨。距離上一次從國內傳送來夥伴已經過去五年了，隻聽說絕地大長老團準備用天空之城的魔法炮來對付叛匪，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春二月九日，暴雨。偉大的靈能者比爾也駕鶴西行了，我不知道還有沒有離開這個島嶼的希望。”
“冬一月三十日，雨。這一場雨下了20多天了，主島上的土係大魔導師岩孰昨天把四個島全部巡視了一次，他也不知道怎麽離開這個監獄，帝國似乎忘記了我們，沒有風係魔導師，誰也沒有辦法啟動傳送陣。”
“冬三月二十一日，小雨。聽風島上的主持大魔法師在當地土人中收了幾個徒弟，說要交會他們風係魔法，就算他無法離開這個島嶼，也一定要讓他的弟子離開。唉……真是對牛彈琴，更何且他還是一個暗黑係魔法師，怎麽可能教出風係魔導師弟子。”
“秋一月二日，雨。岩孰大魔導師精神越來越不好，他說他要為後人留點東西。不知道是什麽。”
“夏三月一日，暴雨轉陰。五個島嶼上隻有三位魔法師了……帝國到底怎麽回事了？帝國有絕對的實力一舉擊敗所有的叛民，難道戰爭拖延了這麽久？”
“春二月二十八日，小雨。嚐試教了兩個徒弟，可惜，幾乎沒有任何進展。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麽一定要讓我們來守護這幾個島嶼，從這個島嶼向東、向西、向南……向任何一個方向都沒有航道，除了海難後的船員，沒有任何人類曾經來過這裏。這樣的島嶼還要人守護？這些白癡的絕地大長老。”
筆記到此而結束，顯然，這位魔法師不久後去世了。
大青山、青洛都看完了日記，心裏是謝天謝地，在天空之城被九頭怪物一折騰，艾米現在已經有風係魔導師的實力。否則，他們也隻能在這個島上待著繼續在後麵寫日記。
艾米恭謹地把筆記合上，還給了巫師。桌子上的其他東西，艾米剛才看了一遍，都很普通，也隻有夜叉族才會珍惜。
“巫師大人，這裏的生活非常清貧，族人有沒有想過遷移到大陸去生活呢？”艾米委托沙若翻譯。艾米現在已經下定決心，不論森林精靈們是否同意，他都準備把夜叉族人安排到妖精森林東側的海邊。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做了，可能會後悔一輩子；不做，鐵定會一輩子懺悔。
聽到了這樣的話，剛才還非常安逸的老巫師眼睛微微眯縫了一下，眸子間閃爍出黃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