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黃雀在後
- 第六十九章-
黃雀在後
偷襲，是最為考驗一支部隊功底的時候。
正規騎士團，一般不會采用偷襲的手段，最多是“突襲”，一字之差，對於難度的要求和兩者之間的效果都是天壤之別。
三個輕騎士千人隊排成了整齊的12列，所有騎士擰著腰力盡力控製著戰馬的步幅和力量，利用這種方式，有效控製著塵土飛揚的高度和麵積。有經驗的軍官，往往把遠眺浮塵作為判定軍隊規模最有效的標準。
在距離衝天濃煙五裏地的時候，鐵木哥拉邇大吼一聲：“各千人長都有，目標，敵人騎士，衝！”話音一落，戰象龐大的身軀直接飄動到空中，巨獸展現了根本不應該有的靈敏——這就是幻獸的特點，通過血池的洗練，彌補每一種騎獸的缺點。
前麵騎士略微壓著戰馬衝鋒的速度，後麵的騎士嘴裏發出愉悅的呼嘯聲，兩腳同時踢動戰馬腹部，雪亮的馬刺在戰馬眼前晃過，知道馬刺厲害的戰馬無需被刺，四蹄放開，迅速從兩側突了上來。
距離不到2000米的時候，三千鐵騎已經排成了橫200列的奔騰方陣，灰黃色的塵土，在這一刻衝天而起，數萬的鐵蹄同時落在地麵上，大地開始轟鳴，遠處的碧草無風自動……
“敵襲——敵襲——”正在外圍警戒的斥候剛剛看到漫天的浮塵，接著就看到了地平線上呼嘯而來的敵人，年輕的軍人扯著嗓子示警，聲音已經變了味道。
十多個黑甲斥候揚鞭打馬帶動坐騎向本部逃去，身體緊緊貼在馬背上根本不敢回頭看一眼。
正在看守俘虜的騎士們看到了遠處突然滾滾而來的密集騎士衝鋒，驚慌地帶動坐騎向兩側集中，在正規對戰中，對付已經整好隊正在衝鋒的騎士，隻有一個辦法——反衝鋒，想要獲勝，必須也是整隊衝鋒，亂糟糟的一窩蜂樣地撲上去，簡直就是在送死。看來黑龍騎士團的軍官們還懂這些道理。龍騎士寒寒在空中看下去，嘴角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2000米的距離，對於高速衝鋒的騎士，隻需要30～40息……在500米的距離上，所有的騎士同時抽出了馬刺，尖銳的金屬在戰馬的後胯上掠過，發亮的毛發下噗地滲出了血痕，戰馬吃痛地嘶鳴著，馬的身軀猛地下沉，貼著地皮四蹄撒開，像紅色的浪潮一樣呼嘯而來。
“射！！射！！射死他們！！”黑甲騎士中有軍官大聲命令著。
慌亂的騎士們從背上摘下了角弓，從背後箭囊中拔出三四根不等的箭羽，一部分咬在嘴裏，另外一支認扣搭弦，不再等新的命令，不斷有箭羽衝著天空砰砰散射而出，越來越多的騎士們稍微穩定下來，越來越多的箭羽射出。
破空而起的箭羽短短數息後又破空落下，高速狂馳的紅甲輕騎士甚至能夠聽到飛羽在耳邊發出尖銳的破空聲，每一個人都緊緊地貼在馬背上，手中的馬刺拚命刺著戰馬，從400米～100米，是弓箭手對騎士最有效的射擊範圍……
每一片箭落下，立刻有慘叫聲在紅色鐵流中響起，高速落下的箭羽射中高速逆向奔馳的騎士，尖銳的箭尖瞬間穿透了輕騎士鎖子軟甲，甚至直接從騎士的身體裏射入戰馬的中樞神經上，戰馬驚痛中失去了應有的協調，在紅色鐵流中剛剛揚起前蹄，就像一個小石子一樣被背後更洶湧的鐵流撲倒、淹沒……倒下的騎士和戰馬所發出的慘叫連兩息都堅持不到立刻被無數的鐵蹄踩成了肉泥。
大部分黑甲騎士剛剛射出三支箭，紅色鐵流已經不到100米了，“槍——槍——”最前排的紅色騎士軍官大聲吼著，豎起的長戰槍一排排放倒……
“撤！！撤退！！快！！”黑甲騎士兩側都有軍官拚命揮手發布命令。
在軍官的帶領下，黑甲騎士同時放棄了警戒的職責，拔出馬刺帶動坐騎向東逃去。
碧綠的大草原上，前麵是混亂的黑色潮水，後麵是整齊一致的紅色鐵流，一前一後向前狂馳，100米的距離，在開始的時候，一點點縮短，但是隨著黑色騎士座下戰馬鐵蹄頻率加快，一點點的又拉開了距離。
“射！”
就在黑色鐵流和紅色鐵流從小鎮旁邊急速掠過的一瞬間，一個黑衣軍官躍上了小鎮的城牆嘶吼著大聲命令。
小鎮南側城牆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黑壓壓站滿了軍人，數百把角弓的弓弦在一瞬間鬆開，嘭——嗡——
褐色箭羽平射而出，汗血鐵騎左翼的傭兵幹部臉色驟變，尖叫著的箭雨亂鳥投林一般撲入了騎士中，數十騎頓時被掀翻在地。
“射！”
命令再次發出，嘭——嗡——又一陣箭羽落下……
小鎮南牆不到200米寬的距離，2米高的鎮牆上的弓箭手們射出了7輪箭，汗血鐵騎的左翼被箭雨像削蛋糕一樣一片片剝了下來，翻滾的騎士掙紮著想撕開戰甲從地上爬起，悲鳴的戰馬在地上翻滾著，鮮血染紅了碧草。
汗血鐵騎傭兵團幾個主要幹部都從這異常整齊的亂射中嗅到某種不安，僅從道理而言，即使黑龍騎士團表現再優異，也不可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做出這麽整齊的動作，小鎮裏的弓箭手和小鎮外的黑甲騎士表現相差太大了。
寒寒已經趕到了戰場的上空，龍騎士衝著正在抬頭仰望的幻獸騎士打了一個手勢，紅色巨龍龐大的身軀像紅色雲團一樣繼續向下降落，與此同時，鐵木哥拉邇大聲吼著下一級的幹部，滾滾鐵流順勢向南側壓去，迅速遠離了弓箭的射程。角弓畢竟不是長弓，一旦超過150米以外，即使以45°角仰射也很難超過這個距離。
紅色巨龍雙翅狠狠地振動了兩下，氣浪夾帶著一連串的空氣響爆聲在地麵滾過，龍獸龐大的身軀急速降落著，俊美頎長的龍頸用力向後帶動，一連串綿延不斷，龍吟響徹天際……
“閃——閃開——快——”
地麵上黑龍騎士團的諸多指揮官扯開嗓子大吼著，眼前這群見習騎士哪裏有與龍的戰鬥經驗，在龍威下，大多數少年臉色蒼白，手忙腳亂。
黑龍騎士團輕騎士大隊長艾米·馮·華爾掄起手臂重重地抽了眼前少年騎士一個耳光：“快閃——”響徹天際的龍吟中，人類的聲音和蚊子求愛聲也沒有什麽區別。
騎士大隊長也沒有想到，汗血鐵騎傭兵團為這一個小城竟然準備了兩個龍騎士，眼前的少年們手腳發軟中根本無法有效控製坐騎，華爾伯爵從幻獸右側摘下了騎士槍，痤下烏雲壓雪的汗血寶馬平地升起，長槍直指紅色巨龍頭顱……
紅色巨龍立刻感受到來自斜下方的威脅，竟然有幻獸騎士敢於獨自挑戰龍的威嚴，火係巨龍瞬間暴怒了，雖然龍騎士此前已經示意向地麵的騎士群噴射大型的龍息球，但是，在生死的威脅下，巨龍想都沒有想就按照自己的意誌改變了作戰對象。
火紅巨嘴猛地張開，小型的龍息裹著炙熱的氣息撲向了華爾，幻獸騎士猛地把自己左手的大盾橫空扔了出去，半人多高的鐵盾和龍息撞在一起，一股惡臭傳了出來——鐵盾表麵所有的牛皮裝飾全部化成了焦炭。鐵盾在空中翻滾著落在草地上，碧綠的草地瞬間變得一片漆黑。幻獸騎士猛地帶動坐騎，飛濺的龍息貼著騎士的兩側飛散而去，一顆米粒大小的龍息點落在騎士手臂上，鎖子甲巴掌大的地方瞬間變得暗紅，一縷青煙眼看著從甲胄裏麵升起，“啊——”，騎士身上所有的肌肉都擰在了一起，汗水順著騎士額頭的發跡流了下來。麵對五階巨龍的威嚴，沒有人類可以壓製住心底的寒意——畢竟，這根本就是兩個不同階級的對話。
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裏，下麵的黑甲騎士已經在軍官們帶領下，像一群四散逃開的蛇一樣向不同方向奔馳而去。
寒寒的目標並不是眼前這個幻獸騎士，除非他是池傲天，否則不具有戰略作用。龍騎士並沒有在乎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用力向上拉動了韁繩，紅色巨獸猛地向天空升起，巨龍飛行的速度和高度絕對不是幻獸可以比擬的，華爾眼看著龍騎士輕蔑地掃了自己一眼根本不在乎向上飛去，下意識地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黑色戰馬連續幾個跳躍落在了地麵上，跟著騎士的隊伍向南狂馳。
巨龍龐大的身軀在空中靈巧地翻轉了兩次，一陣短暫的龍吟再次響起，一顆直徑數米的龍息球帶著滾滾熱浪呼嘯著落向了地麵。黑龍騎士團的見習騎士們在軍官的帶領下，再次向四下逃遁……
轟……呼……龍息球落地的瞬間，大地發出一陣陣顫抖，滾燙的熱浪貼著地麵撲向了四方，在最後麵的數十個騎士被急速卷來的巨浪掀翻在地下，慘叫聲從發出到結束連一秒鍾都沒有……最後麵的幾個騎士一瞬間就被熱浪汽化了……隻留下紅通通的鐵水在地麵無聲地滾動……再遠處，一麵黑色巨龍大旗被熱浪點燃，瞬息燒成了灰燼……
即使對於巨龍而言，這種大規模的龍息球都非常消耗體力，一隻五階巨龍一天釋放三次大型龍息球已經是極限了，神聖巨龍一天能夠釋放的大型龍息球次數也並多不到哪裏。如果連續釋放，那麽一次會比一次小，巨龍甚至會因此損傷龍力，最終需要進入龍界休養。
寒寒相當失望地看著地麵，因為錯失了突然襲擊的良機，一顆龍息球，竟然隻殺死了不到50個騎士，這樣的戰績肯定是不滿意了……龍騎士微微搖搖頭，隨即帶動微微急喘的巨龍直接撲向了小鎮。
紅色的龍息球光芒在巨龍嘴裏再次閃爍著……
騎士，在任何人類文明中都是一個響當當的頭銜。
在眾神大戰後不久，對於戰爭中風頭最盛的人龍神三人組合究竟是否是一個合格的騎士，這個問題引發了相當大規模的爭議。
爭議最小的是大青山，所有的當權者，幾乎毫無保留地把最豪華的文字都留給了千古第一神聖龍騎士。在這個少年身上，可以加諸人類所有的美德而絲毫不顯得過分。在此後相當久遠的時間裏，一個騎士隻有在最鄭重的場合中宣誓才會用上大青山的尊稱。而從那時起，世界上70%新建立的騎士團名字中或者帶有青字，或者帶有山字。如果一個騎士能夠擁有來自大青山麾下任何一支騎士部隊的血脈，都是無上的榮耀。
對於艾米的爭議也不大，必須承認，以一個騎士的標準來要求自古以來最偉大的王者是稍微苛刻了一些。而且，艾米還擁有騎士之外更多的更偉大的情操，比如，淡笑著推掉了一個又一個足以讓所有騎士動心的王位；比如，麵對如花嬌豔的女孩，堅定不渝地守護著自己的愛情；比如，艾米閣下對於人權的尊重，不論是人類老弱還是強大神明，王者始終以同樣的謙恭麵對；比如，麵對來自神界至高無上的封賞，就像麵對人類王國賞賜一樣，淡笑著毫不猶豫地推掉……與大青山相比，艾米不是一個完人，但是，這樣帶有凡人色彩敢愛敢恨敢想敢作敢於挑戰神權的性格更能贏得普通人的青睞。
池傲天……這個名字一直在惡魔和死神之間盤桓，在大多數殿堂中都沒有人願意提到這個名字，在花語平原南部，這個名字是用來震懾夜裏不斷啼哭的小孩。比較客觀的評價，池傲天所有的言行，都符合一個騎士的最高要求，但是……在殺戮方麵，卻實在……
“在我的世界中，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都是統治一切的真理。”隻有相當一小部分騎士以池傲天作為自己宣誓效忠的對象，後人，把這一“支脈”騎士統稱為暗騎士。
——《人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