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失落之族
- 第三十六章-
失落之族
在深不可見的洞穴中，突然傳來了呼呼的風聲，接著，一隻極其巨大的蝙蝠飄舞著從洞裏飛出。
蝙蝠連續起落了幾次，站在了艾米的身邊。
這時，冒險者們才發現，眼前竟然是一個人——一個個子比火爐還矮一半的人。雖然他很矮，卻穿著一件正常人的黑色法袍，為了不被長袍絆倒，這個小個子不得不蹦蹦跳跳的前進，遠遠看去像極了一隻黑色大蝙蝠。
火爐眼睛瞪得極大，嘴裏嘟囔了一句：“侏儒？”
冒險者們都聽到了，但是眼前的小矮人卻絲毫不理睬。自顧自地低下頭，打開手中的像城磚一樣大的厚脊書，書頁翻動間，紙張上溢動著五彩的魔法光芒，照亮了侏儒長達兩尺的胡須——原來是一個年紀相當大的老侏儒。
“看看，看看吧——”侏儒尖細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欣喜：“數萬年的神籍寶典上就寫下了這樣的神喻：‘在異空間血脈再度膨漲的無邊大陸上，神秘的王者，悄悄的，悄悄的推開了塵封萬年的封印’。哈——”
侏儒合起手中的厚脊書，仰著頭圍著艾米轉了三圈，嘴裏發出誇張的嘖嘖聲，不時用手去捏一捏艾米的身體某個部位。萎靡中的艾米渾身出了一身大汗，這個……這個……這麽小的侏儒不會也是異誌戀愛者吧。侏儒發現了艾米身上的傷痕，輕輕揮手，神聖的魔法精靈融入了已經在山澗中沾滿了灰塵的白色勁裝，艾米立刻感覺到好多了，而且衣服都變得一塵不染。隻是，剛才侏儒用的是什麽？神聖魔法嗎？怎麽看眼前都是一個老年魔法師，而眾所周知的是，魔法師和牧師之間絕對沒有任何一絲融合點，難道……這是一個穿著魔法師袍子的牧師？
“老爺爺，您是否搞錯了，我們隻是無奈的逃亡者，哪裏是什麽王？再說了，剛才在您的書上，我們並沒有看到任何字，根本就是白紙一張。”艾米緊緊貼在大青山身上，躲開侏儒的怪手。
“沒有嗎？沒有嗎？”侏儒一聽著了急，低下頭打開厚脊書，快速地翻動著，五彩光芒急速的閃動：“看看，看看呀，就在這裏，怎麽會沒有呢？”白皙的小手在同樣白皙沒有任何汙點的紙上劃過，確實一個字都沒有。
侏儒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探險者，臉上露出了震驚和懊惱的神色：“怎麽會呢？怎麽會呢？你們怎麽會看不到呢？天哪……怎麽會這樣呢……”
突然，老侏儒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兩腳稍微一用力，大蝙蝠再次在空中飛舞著：“哈哈，哈哈，我終於想到了辦法，難怪，他們都說我是萬年才出一位的天才。”
老矮人細白的小手上慢慢湧動著金色的魔法精靈，魔法精靈們緩緩融入白色的書頁內，一行行文字隱隱出現。
6個探險者都圍了上去，就在這一瞬間。
“嘭——”金色的光芒刺入了所有人的眼睛。
冒險者下意識猛的扭頭，不少人互相撞在了一起，兩個女孩還發出了驚叫聲。
當冒險者們再次從地上站起來時，老侏儒一臉沮喪的樣子，嘴裏嘟囔著：“難道……難道真的是天機不可泄露……”老侏儒突然低低地哭泣了起來，哭泣的語調中帶著無限的委屈和不解：“難道……數萬年的封印，還是無法讓族人走出這漫長的封印嗎？”
艾米半蹲下來，很恭謹地對老侏儒說：“老先生，不要如此傷心。一年的等待，或許沒有等到結果，無數的等待，必然會得到。”在長者和女性麵前，艾米永遠都保持著貴族應有的風度。
老侏儒胡須輕微的顫抖著，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艾米的眼睛：“你看到了？為什麽你看到了，不告訴我！”
艾米愣了，看到了？看到什麽了？這個侏儒說話怎麽瘋瘋癲癲的。心裏這麽想，臉上卻沒有敢露出來，依舊很工整地施禮：“小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侏儒一把抓住了艾米的胸口：“你不明白？那你怎麽看到這句話的？呶……‘一年的等待，或許沒有等到結果，億萬年的等待，必然將會得到’。”
啊？這也行？這樣驚人的巧合終於讓艾米失去了一貫的氣質，張大的嘴巴裏能塞下一個巨大的鵝蛋。
“但是……但是……我那隻是隨口說出來的……我剛才什麽都沒有看到。”艾米不會給自己抹上根本沒有的光彩。
“你……沒有看到的話，你怎麽知道這句話？你沒有看到的話，你怎麽認識神的語言，你怎麽知道‘大至勢’的意思？你沒有看到的話，你怎麽打開的魔法陣？”老侏儒快速地發出了一連串的提問。
“我確實沒有看到，大至勢的古神語是這位小姐教給我的，我隻是猜出了大至勢的意思，還不知道對不對。”艾米恢複了應有的恭謹態度。
看著侏儒帶著淚痕的眼睛，碧也嚇了一跳，立刻小聲解釋了自己家族和神界的關係。
侏儒再次狠狠地盯著艾米：“那你告訴我，大至勢到底是什麽意思？”
“老先生，我隻是猜測，不一定對不對。您聽一下，也請您幫忙指教一二。”艾米說完，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外麵：“剛才，我們過來的時候，看到外麵有好幾個非常強的探險者隊伍，可惜……他們都死了。”
包括侏儒、大青山在內，所有人都不明白眼前這個少年為何從這裏開始說起。
“從看到這幾支超級強悍的隊伍開始，我就懷疑這裏有著巨大的利益，所以才會有如此之多的冒險者尤其是有著超強實力的冒險者前來探索。我想，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應該知道這一次探險是九死一生，否則，在死難的時候，不可能所有人都湊在一起——他們應該已經對生還失去了信心。在這種情況下，我相信，他們中必然也有了解古神語的，那麽必然是這幾句古神語讓他們徹底死心。”艾米回頭看了看還在緩緩轉動的魔法陣。
“我的老師是一位人類魔導師，他曾經使用過一個極為強悍的魔法——時空風暴。我曾經親眼看到這個魔法，當詠唱響起時，空間被撕裂，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個巨大的裂縫，犬牙交錯，遠超乎正常世界的魔法精靈大量湧現。”
“我用古神語詠唱大至勢的時候，峽穀中突然出現的魔法精靈竟然和峽穀裂縫外的魔法精靈融合，最終打開了魔法陣。我想，如果魔法精靈的力量不是足夠大，很可能無法打開這個魔法陣。相比較之下，我對於魔法的操控能力，必然不如那邊倒下的魔導師。那麽他們沒有打開這個魔法門，而我打開了，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再聯想到時空風暴，我猜想，他們來的時候，時間不對。在創世神界，魔法是有潮汐的，在大潮時期，魔法精靈們洶湧澎湃，而在低潮期的時候，魔法精靈非常難以召喚。按照這個理論，我認為，大至勢的意思就一個：魔法精靈大潮。而前麵幾個隊伍的魔法師就是因為看懂了這幾句話，才徹底死心的。”
看著艾米侃侃而談，每一點都匪夷所思，但是，當他們融合在一起的時候，卻有完全順理成章。幾個冒險者嘴裏沒有說，但是對於艾米敏捷的思維也隻不得不暗自讚歎了。
侏儒魔法師橫了艾米一眼：“哪裏有那麽多廢話，大至勢這個古神語從誕生的一天起，就隻有一個意思‘頂峰時期的魔法精靈’。分析來分析去，隨便翻翻書不就看到了嗎？哪裏用這麽神神道道的。”
正說話中，從遠處突然又出現很多侏儒，蹦蹦跳跳地從石頭上翻滾跑來，一邊跑一邊說著：“大王，大王。”
哦……這個侏儒法師竟然還是王國的國王，不知道是魔導師還是大魔導師，聽到了國王的字樣，冒險者們才發現在侏儒魔法師的頭上確實有著一個小小的王冠。
艾米心底突然一動，想起了不久前關於紅石大帝在史坎布雷召開的諸王國會議，據說，當時侏儒國王缺席，難道這就是缺席的國王？
想到這裏，艾米小聲地問火爐，火爐臉上滿是肅穆，低聲和艾米說了一句話：“龐大的侏儒王國已經消失了數萬年。”
果然如此……在艾米以前了解的資料中記載，侏儒一族，曾經遍布大陸各個地方，他們廣泛從事珠寶礦采集的工作，由侏儒國王統一領導。但是，後來鼎盛一時的侏儒王國似乎突然消失了，隻是在大陸上最為偏僻的地方才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侏儒村落，而且還日趨減少。
侏儒國王似乎想說些什麽，搖搖頭停了下來，招呼侏儒侍衛們帶著冒險者們去王宮見麵，說完，一跳一跳消失在洞穴的盡頭。未久，整個洞穴中響起了漫長悠揚的鍾聲。
6個不速之客跟著侏儒侍衛緩步走在侏儒的世界中，沒有前進幾步，包括侏儒的近親火爐在內的所有冒險者們已經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侏儒的身高隻有0.8米左右，侏儒的世界尤其是侏儒的建築物卻已經超過了探險者們過去所有的見識。
整個山體，似乎都被侏儒們掏空。向上看，無數寶石被鑲嵌在石壁上，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發出璀璨奪目的光彩。就像夜空，根本一眼看不到天穹的盡頭。一道又一道的石橋在上空中橫跨而過，通過環行的分岔點再次分向遙遠的地方，巨大的滑車從石橋上滾滾而過，滑車上坐著不少侏儒，談笑著消失在另外一個無比巨大的洞穴中。偶爾，有冒著白色水汽的車子從眼前開過，發出轟隆轟隆的巨響。從外麵山澗吸進來的河水，忽左忽右，通過人工開鑿的河道在洞穴兩側奔騰著，河水中不時有幾人高的大船駛過。
火爐再次低低地和艾米說：“聽我們祖爺爺的祖爺爺的祖爺爺說，當年，我們與侏儒一起合作采礦的時候，侏儒曾經製造出一種力量極大的機器，比1000個矮人騎士力氣還大，甚至能一下子把山打個洞出來。可惜，後來……他們突然就消失了。”
機械的力量？艾米有些愣了……確實有這樣的傳說，傳說中，有一種極其弱小的人類，普通人類的小孩子都可以打敗他們最厲害的勇士，而這個種族又不怎麽會用魔法，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反之亦然。這個弱小的種族，竟然掌握了另外一種能力，在這種能力的幫助下，在大陸各處的礦區繁盛無比。
看來，有些傳說必須相信。
跟著侏儒侍衛，冒險者也不知道走過了幾個無比巨大的洞穴，按照人類時間的計算，至少應該是2個時辰了吧。侏儒侍衛終於表示，再傳說一個洞穴就到了。
雖然心理上多少都有些準備，最終的目的地還是讓冒險者著實驚歎了一番。在一個規模更為龐大的洞穴正中，矗立——必須用矗立這個詞匯，矗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一座金碧輝煌（更準確地說，必須用金幣輝煌這個詞）的宏偉宮殿延山而建。
侍衛們極其客氣地請冒險者進入拱形大門。
“國王有令，邀請王國最為尊貴的客人……”
“國王有令，邀請王國最為尊貴的客人……”
整個宮殿中回蕩著同一個聲音。無數的彩旗，從宮殿所有的窗戶裏懸掛而出，一隊隊穿著都極為工整的侏儒侍衛拖著全新的紅色地毯從王宮最高處跑了下來，紅色地毯一塊連著一塊從山峰最高處環繞著山體一路鋪到山腳。
“恭請最尊貴的客人——”所有的侏儒侍衛一律右手扣左胸施創世神界的通用禮節。
在冒險者從紅地毯上走過的前一瞬間，侏儒侍衛一個個依次單膝跪倒，埋下了頭顱。
踩著沒過鞋麵的厚地毯，所有的探險者都有一種做夢的感覺。誰能夠想象，在這樣一個陰森恐怖的山穀裏，竟然隱藏著史前輝煌文明。
隻是，那麽高的山頂，爬上去？就算不累死，也至少需要爬一天吧。冒險者們剛剛冒出這樣的想法，立刻得到了正確答案。
幾個穿著豔麗的侏儒少女從白色的象牙石柱邊開過了一輛類似馬車的交通工具，恭敬地邀請探險者們坐了上去，艾米和大青山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這種東西是否結實，這種東西本來隻是服務於身體嬌小的侏儒，突然兔子變大象，說不定會有什麽危險，但是，現在也隻有一試了。身為最尊貴的客人，豈能哆哆嗦嗦表現出恐懼的神色。兩個人率先進去，隨後其他的人也都坐了進來。侏儒少女不知道怎麽動了一下，交通工具屁股後麵突然噴出了白色氣體，車子像被迅猛的地行龍拉動一樣，向前猛地躥去，第一次享受這種滋味的乘客們不得不緊張地死死握住身後的車廂。
風聲呼呼的從冒險者耳邊吹過，兩側潔白的宮殿快速一閃而過，即使是最快的馬車也無法達到這樣的速度，更況且，現在還在爬坡，無法想象，機械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與此相比，大青山在漢堡城所見到的一些極為簡單的防守機械，大概……侏儒家裏的孩子做的還強過很多吧。
龍騎士的膽子還是最大，大青山和碧先後站起來向外俯視，車輛前進不到10分鍾，已經爬到半山腰的位置，向下看去，地麵上的侏儒已經變得和小蟲子一樣大小。其他幾個人也都站起來向外麵觀察。
車子速度突然變緩，已經來到了山峰最高處，一個非常大的平台，在平台正中是一個圓形的宮殿。宮殿外麵站了兩排盛裝的侏儒，看衣服上的徽飾應該是侏儒王國的高級武士或者幹脆就是大臣。
踏著厚厚的地毯，在眾多侏儒敬仰的目光中，6位人類冒險者進入宮殿，來到了傳說中失蹤的侏儒國王宮殿。果然，在眾多的侏儒拱衛中，剛才那個老年侏儒正端坐在象征王權的寶座上，國王陛下幹巴的臉上正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向國王鞠躬施禮中，艾米皺起了眉頭，不會……但願這位神奇的國王不要再次提到什麽千古萬年的王者這樣的話題。上一次在精靈王國遇到類似的事情，對於艾米脆弱的神經已經是極大的挑戰了，萬一這位國王陛下再來這麽一出，甚至幹脆還有一個“嬌美”待嫁的公主，艾米大概真的要從這雄偉的山峰上跳下去了。
隻是，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在艾米滿頭大汗中，侏儒國王開始了他熱情奔放的禪讓王位賀詞。
侏儒國貴族之間的交流，尤其是這種重要場合的發言，全部是采用古代下位語，每一句話都按照一個完整的順序排列，每句話最後一個字，都會采用同樣的聲調作為結束。冒險者聽起來已經相當累了，隻能勉強聽懂大概的意思。
盡管不能夠完全聽懂，但是在侏儒國王宛若長篇史詩般的發言中，艾米和大青山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兩個更為年輕的少年站在龍神派洛特麵前聽取創世靈源的傳說，每一句話裏都包含著世人根本不知道的東西，每一個詞被說出來都需要在嘴裏仔細咀嚼兩次才有希望品味出背後的含義。
今天，又是一個被埋沒數萬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