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鐵馬冰河

-  第三章-

  鐵馬冰河

  “誰？”小男孩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後，才突然想到這個人怎麽可能和雪狼呆在一起，嚇得緊緊抱著爺爺，幾乎尖叫了起來。


  海克村，從來沒有哈米人來這裏，即使需要收稅，也是哈米人派其他種族的人類來。所以在這一帶，有狼無人，有人無狼，狼與人肯定不會並存。


  “唔，這是哈伯家嗎？我是萊克·哈伯的朋友。”好聽的男子聲音悠悠然從上麵傳來。


  “爸爸，爸爸，他是爸爸的朋友。”艾米聽到爸爸的名字，幾乎忘記了一切，伸手就要打開鐵板門的扣鎖，老人拽了艾米一下。


  “聽你的語言，你不是哈米人，應該是從艾米帝國來的吧？”老人沉聲問。


  “嗯，是的，你是哈伯叔叔吧，我和萊克都任職於艾米帝國邊境守衛軍。”


  “你怎麽和雪狼在一起，它們除了哈米人，其他的人都會吃掉的，你……”老人話語中帶著懷疑。


  “哦，沒事，我讓它們走，嗬嗬，哈伯叔叔，有一些特殊的機緣，所以我是艾米帝國少數不會被雪狼吃掉的人。”男子說完以後，似乎衝屋子裏的雪狼在說話，“嗨，兄弟們，走吧，我有事情，小白，讓你的兄弟們離開這個村子。”


  “嗚……”


  一陣低沉的狼嗥後，屋裏屋外雪狼的聲音很快消失。


  老人遲疑地把鐵板門打開一條小縫，從縫隙裏確認確實沒有任何雪狼後，老人才完全打開鐵門。


  一個身穿艾米帝國簡式軍裝的青年人坐在床邊，看到老人出來，立刻站起身來，禮貌地向老人點頭致敬。


  “哈伯叔叔，你好。我是萊克·哈伯在軍隊中認識的朋友，我叫寒楓·池，或者您叫我池寒楓也行，這樣可能更順口一些。”看這個人的姓氏，竟然是來自古代東方種族的後裔。


  “叔叔，我爸爸呢？”艾米跳出地洞立刻著急地問這個青年男子，哈伯老人眉目間也表露出同樣的問題。


  “嗯，說了你也不一定相信……”這個年輕人一本正經地講，“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來到這裏。”


  “大概情況是這樣的……”在哈伯老人的示意下，年輕人坐在床邊講起了他來海克村的緣由。


  這要從艾米的父親離開村子時談起——海克村的村民和大多數暖水河的居民一樣，多是從艾米帝國或神聖教廷遷移而來的，這一帶，北部被長1000公裏寬200公裏的冰雪森林環抱，東部是冰封大陸上唯一的非針葉森林——暖水河森林，麵積也非常大，縱寬各有300公裏左右。南部和西部是大海。


  艾米帝國沒有權力在這裏建設港口，而由於氣候的原因，哈米人王國也不會在這裏建設港口。所以大多數居民一旦移居到這裏，基本很少再會離開，尤其是像哈伯爺爺這樣的第一代移民。


  年輕人不同，萊克·哈伯的童年是在帝國北部聯邦度過的，在海克村長大後，年輕人心性高，不願意在一個地方久居，執意要去外麵闖世界。哈伯老人的意見非常明確：年輕人需要出去闖蕩，人生數十年，應該在年輕的時候去做年輕人應該做的事情。


  這樣，十年前，最近的一次艾米帝國入侵戰爭中，20歲的萊克·哈伯以向導的身份加入了帝國軍隊。


  紅月曆187年，即五年前，已經在軍隊屢建軍功成為艾米帝國邊防軍大隊長的萊克·哈伯利用休假帶著自己年僅兩歲的兒子艾米回到了海克村。


  萊克·哈伯的太太在生育艾米後，身體虛弱，無法抗禦冰封大陸的寒氣，僅過了一年即去世。而萊克·哈伯忙碌的軍旅生活又實在無法照顧兒子，年輕人隻能把這個24小時不安生的小包袱甩給自己的老父。


  前麵的這些事情，是艾米早已知道的，而且知道的詳細程度比寒楓·池還要多。後麵的，則是池寒楓來到這裏的最主要的原因。


  同樣在紅月曆187年，寒楓·池奉命從帝國首都調職到帝國北部聯邦邊防軍供職，時任雪月軍團騎兵大隊長。萊克·哈伯探親回到軍隊中，發現原來的騎兵大隊長已經調職回帝國邊境界林戰區，在非常正式的拜訪中，結識了寒楓·池。


  據這個叫池寒楓的男人說，在之後的一係列配合中，時任邊防軍冰川步兵大隊長的萊克·哈伯數次對他有救命之恩：紅月曆188年，新上任不久的池寒楓率隊追擊冰雪森林裏出來騷擾邊境的雪獸人，對地形不熟的池寒楓被雪獸人帶進了冰雪森林深50公裏的寒冰穀，本想一舉殲滅這些雪獸人的騎兵大隊，一鼓作氣衝下來後才發現，雪獸人利用寒冰穀兩側的冰梯逃走，而順坡衝下來的騎兵回頭望著30°的斜坡有一種被上天拋棄的感覺——20公裏長的大斜坡，衝下來隻用了半天，但是回去呢？還有人可以回去麽？馬匹根本沒有力氣一邊爬坡一邊克服光滑的冰層。


  萊克·哈伯獲知池寒楓的部隊去向後，很快判斷出最壞的結局，帶領冰川步兵大隊連夜乘雪橇趕路，追到寒冰穀，利用雪橇上帶著的棉被愣是鋪出了一條不滑的路麵，讓雪月騎兵大隊免去全軍覆沒的災難。


  當然，這樣的情況還有幾次，但是其他多是個人對個人的幫助或者救命之恩，池寒楓講得很簡單。


  紅月曆191年年底，時任騎兵大隊長的池寒楓和任冰川步兵大隊長的萊克·哈伯同時接到帝國北部聯邦的總督命令——回帝國北部聯邦的總督府所在地，護送帝國大法師到位於北哈米人王國內的冰之祈願塔接受試練。


  其中一個大隊隻需要護送出艾米帝國邊境的冰雪森林，而另外一個大隊的任務則需要把大法師護送進入祈願塔。


  在帝國已有的曆史上，前後一共有342位大法師，其中134位主動提出願意進入祈願塔試練，據記載，選擇冰之祈願塔的大法師一共15人，但是成功通過試練後的法師僅三人。這三人中一個人進入祈願塔5年後結束試練，另外兩位都是在10多年之後結束的試練。這三位帝國魔導師（通過試練的魔法師將會獲得魔法公會的魔導師稱號）在魔法日記中描述，進入祈願塔後，實際上是被扔進了冰雪結界，在結界的幻境中鍛煉並提升自己的魔法水平。


  護送的任務是以國家的名義向哈米王國和北哈米王國遞交國書，這一路行程，最高級別危險的地帶有三處：試練洞穴、龍牙山、冰雪森林。而這也恰是冰雪大陸最為危險的三個地區。


  冰雪森林的危險在於雪狼、雪獸出沒，非常容易迷路，且無法獲得補給。


  龍牙山附近，傳說有冰雪係的綠龍出沒，曾經襲擊大陸公路上的商旅行人甚至軍隊。


  至於試練洞穴的文字記載，距離最近的一次是56年前，護送上一個大法師去試練的隊伍描述——必須通過長達150公裏試練洞穴，然後才可以到達冰之祈願塔，這150公裏的洞穴內，至少需要走10天，裏麵怪獸非常多，而且多數天生就會一些初級冰係魔法。那一次，750人的護送隊伍，從試練洞穴一進一出失去了60%的戰士。


  這樣的護送任務，對於任何精銳軍隊而言，都是與死神共舞，不要有任何人期望能夠全身而退。最近四年來，萊克·哈伯和池寒楓配合完成的任務非常多，這次是他們第一次在任務中吵架。


  池寒楓的聲音微微發生了變化，艾米和爺爺的心跟著提了起來——隻有生活在冰封大陸上的人，才知道冰封大陸的危險。


  百裏無人煙對這個大陸太平常了，一場暴風雪可以連續下10天，雪厚3米以上，數百裏內所有的居民都會被活埋窒息而死。能夠在這個世界裏存活下來的野獸都具有極其巨大的能力和破壞力，當然，可以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來的人類與其他大陸的人類相比，也彪悍勇猛很多。


  “按照預計的行程，我們走出了冰雪森林……”這個叫池寒楓的男人說著說著就走進了自己的回憶曆史中。


  常年在冰雪森林附近活動，冰雪森林對艾米帝國北部聯邦雪月軍團來講，已經構不成太大的危險，就像這一次，在擊退了數次雪獸的進攻後，兩個大隊的帝國軍隊平安來到了哈米王國的領地。


  但是，就在哪支隊伍返回帝國、哪支隊伍繼續護送下去這個問題上，萊克·哈伯和池寒楓之間爭吵了起來。


  兩人都承認此行風險非常大，所以都搶著要去。


  萊克·哈伯試圖用兩個理由來說服池寒楓回去：

  1.沒有子嗣；


  2.雪地行軍，騎兵反而成累贅。


  在池寒楓的認識中，這恰恰是萊克·哈伯不能繼續下去的理由：

  1.萊克如果出了事情，兒子就成了孤兒；


  2.雪地行軍，馬匹多少可以快一點，而且如果出了事情，馬匹還可以殺了吃肉——下了馬的騎士自然就是步兵，哪裏比冰川步兵差？


  最後，兩個有著五年友誼的夥伴動了手——既然如此，強者去吧，強者生存的可能性還大一些。


  池寒楓自信十足，從5歲開始進入帝國初級騎士學校，在武技方麵一直是學校中的佼佼者，而且在19歲的時候，就通過××試練，成為了××騎士。


  講到這裏的時候，池寒楓的語音突然含糊了起來，關注於萊克·哈伯生死的爺孫兩人都沒有太注意到他話語中的細節。


  比鬥是私下進行的。


  戰鬥的結果是池寒楓絕對無法想象的，哈伯竟然占據了絕對優勢，池寒楓一擊即告負。


  在以前兩個人合作的任務中，騎士大隊往往執行的是突擊任務，而冰川步兵大隊執行的往往是壓陣或者扯動的任務。池寒楓在印象中從來很少看到萊克·哈伯直接出手，而且他怕打擊這個山野獵人出身的好朋友，也從來沒有了解他的武技如何。


  這次較量中，池寒楓騎著自己的坐騎挺著長槍衝向萊克·哈伯，沒有任何技巧，風雪中萊克·哈伯迎了上去，雙手大劍直接硬碰硬地砸在了長槍上，池寒楓覺得手一熱，長槍被震得離開盾牌防禦區域。萊克·哈伯立刻後退——使用長槍的騎士，如果槍和盾中間出現了這麽大的空隙，就意味著死亡。


  池寒楓後悔自己沒有用雙手矛，否則一定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算了，兄弟，不要再爭了，這就是你我的命運。”萊克·哈伯拍了拍池寒楓的肩膀。“我的兒子今年7歲，本來我想再過一些時候把他接到冰之堡壘，讓他好好鍛煉，現在這個任務交給你了。幫我照顧好他。如果我回不來的話……”


  “這是11個月之前發生的事情了。”帝國前騎士大隊長閣下眼睛微微濕潤了。


  “我爸爸……死了嗎？”7歲的小艾米著急得語無倫次。


  “不知道，一個月前，從祈願塔回來的士兵說，在大法師進入祈願塔的時候，發生了結界風暴，不但大法師被卷入了結界中，在結界附近的軍人也被結界風暴襲擊了，你爸爸為了大家的安全，衝到祈願塔門口，用力想把門推上，不讓結界風暴衝出祈願塔，在他用自己的雙手大劍作為門閂把門扣上的時候，自己被吸了進去。”池寒楓似乎恢複了狀態。


  “他能回來麽？什麽是結界風暴？”小艾米擔心地問。


  “應該可以，但是不知道需要幾年。你還小，等你再大一些，你自然會知道。”這個後來被艾米稱作叔叔的人簡單地回答：“或許，你還得去救你爸爸呢。”


  紅月曆192年，一個叫池寒楓的陌生人以艾米的遠房叔叔的名義成為了海克村的一員。奇怪的是，從他來到海克村的那一天起，雪狼再沒有光顧海克村收稅。


  在後人眼中，“傭兵王”艾米實在是擁有太多機遇，因此才會有後期的成就。


  而事實上，在艾米閣下的諸多傳世名言中，有一句話他一提再提，但是幾乎所有的後人都在刻意遺忘這句話：“希望百倍地獲取，必須千倍地付出。一次付出，或許沒有回報，但是不斷地付出，必定會有回報。”


  很少有人知道，艾米年少的時候，曾經是多麽痛恨這句話。


  ——《精靈大長老雷軍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