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席家，重諾
「老先生，我……」葉薇薇試圖解釋，可席老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她必須得說清楚，認錯女兒，太荒謬了！
「我是你的父親。你不要怕，這裡就是你的家，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傭人。」席老蒼老的聲音里，滿滿都是喜悅。轉而，眼中的歡喜漸漸凋零，浮現深深的愧疚和疼憐。
「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席老擦了擦眼角，於奉天趕緊呈上手帕，心疼席老傷心難過，也無奈席老就這樣篤定面前的女人就是小童小姐。
「我……」葉薇薇見到席老真摯的眼淚，有一瞬無話可說。尤其席老再度抬頭，葉薇薇看到席老眼睛中濃郁的慈愛和心疼，她心口莫名一暖。
「這些年，我的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席老抬起他蒼老的手，輕輕放在葉薇薇的頭上，慈愛地撫摸她染成咖啡色的長發。
葉薇薇渾身一震，目光迷茫地望著席老，心中湧起股股暖流。
這是父親？
就是充滿慈愛的父親？
在她的印象中，父親和母親都是不斷要錢的債主，只會打電話問她有沒有錢，問她這個月給家裡寄多少。
四年前，她太過想家，又想念小圓圓，四處飄泊，就動了回家的念頭。可回去后，沒拿回去多少錢，父母只會對她嫌惡和數落，沒人懂得她在外面的孤苦無依，關心她是否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過的有多艱難。
當年她將蘇雅那裡得來的一百萬，幾乎大部分都給了家裡，房子也換了，弟妹父母的生活也改善了，也在縣裡開了小店，可還是不住跟她要錢。
她的父母，都沒楊舒容對她關心的三分之一。
心裡苦澀也抱怨，可有了錢，還是會寄給家裡，只為換來父母的一句，「還是我們薇薇厲害，在大城市，賺的就是多，鄰居和親戚都羨慕我們薇薇能幹。」
席老見葉薇薇受寵若驚地望著自己，便對她更加疼惜，「以後安心在這裡住著，缺什麼少什麼，就跟父親說。」
「我……」葉薇薇艱難地擠出一個字，縱然心裡有千言萬語，也都僵在喉口，再難多說出來一個字。
她明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可還是忍不住沉浸其中，不願從中拔身而出回到現實。
如果，她的運數真的到了，將錯就錯下去，又何妨！
她勾起唇角，乖巧一笑，緩緩低下頭，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
席老渾濁的眼底，掠過一絲迷茫，又從兜里拿出那張老舊了的小照片，這一張小照片，不再是那個漂亮端惠的女人，而是一個模樣精緻秀氣的小女孩，擁有一雙透亮美麗的眼眸。
他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已經二十多年了，只有小時候的照片，早已無法認出他的女兒現在已經長成什麼樣子。
「這就是小童？」
身後傳來一道男子清潤好聽的聲音，葉薇薇詫異回頭，就看到一個俊美非凡的男人從樓上緩步下來。
葉薇薇的心口驟然停止跳動，緩緩起身，神色怔忪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寬鬆的淺褐色休閑裝，皮膚白皙，五官深刻立體，尤其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明朗透徹，微一流轉，就似能吸走所有光輝，全數都匯聚在他琥珀色的瞳眸之中，匯成世間最璀璨的光彩。
當她的視線，不經意停駐在男人琥珀色的眼睛中時，便不住的深陷其中，想要掙扎出來，只會陷得更深。
這男人的眼睛，莫不是擁有迷懾心魂的魔力？
當葉薇薇看到他眼底深處冰封千里的陰涼，猛然從中回魂，原來這個男人不似表面給人的那麼暖潤如玉，風清朗月。
她臉頰一紅，心口還是莫名的悸動。
「來，認識一下，這是初雲，你小時候喜歡叫他雲哥哥。」席老起身，滿臉高興地介紹。
葉薇薇當然不認識席初雲，只是含笑點頭打招呼，帶著幾分羞澀。
席初雲見父親難得露出這麼高興的表情，便走過去，本想表示親善的禮節，執起她的手，落下友好的一吻，但又遲疑了。
他從這個女人那雙美艷的眼睛中，看到了不類似純善的複雜。那是他最厭惡在女人的眼睛中，看到的表情。
席初雲便看向一旁規矩站著的於奉天，透著幾分探究。
於奉天感受到席初雲的目光，無奈地點下頭，什麼都沒說，但席初雲懂了。
簡單的問候幾聲，席初雲終不忍心讓席老失望，便什麼都不說，稱身體不適，轉身上樓。
席老望著席初雲的背影，便拄著拐杖跟上來，在入房間的門口，席初雲的身後傳來父親低沉渾濁的聲音。
「初雲……你是不是……不喜歡她？」
席初雲回頭，對席老柔和淺笑，「父親，只要是小童，我都喜歡。」
「可你……」席老將話吞回去，轉而笑道，「有你這句話，父親就心安了，但若你真心不喜，也要實話告訴父親。你們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感情，不該被上一代人的約定，束縛終身。」
「父親，我一直未娶，便是在等小童。不管她是什麼樣子，抑或心裡已有所屬，這輩子我也都會娶她。」席初雲輕和淺笑，眸光暖暖如光，口氣雖輕，卻無比鄭重。
「席家重諾，一旦承諾，此生不變。」
席老會心一笑，「有你這句話，父親就放心了。」
於奉天趁著席老午休的時間，來到席初雲的房間。
「到底怎麼回事？」席初雲看著於奉天拿來的資料，一份漏洞很多的資料，竟然促成父親這麼著急就找到小童。
「老爺尋女心切，而且現在又有人在暗處盯著楊舒容一家，就更焦急，生怕小姐也如關關小少爺，失了蹤跡。」於奉天恭敬回道。
「你知道老爺這幾年有些糊塗，怎麼不多加提醒。」席初雲的臉色瞬時陰鶩下來，嚇得於奉天頭垂得更低，聲音也小了下去。
「有提醒，可老爺說……如果真的是小童小姐就好，若不是……將錯就錯，也能保護真正的小童小姐。」
「父親的意思是想瞞天過海？」席初雲放下手裡的資料，這些忽然出現的資料，無不表明那個叫葉薇薇穿著淡綠色裙子的女人，正是陸羿辰一直保護隱藏起來的女人。
傳言，陸羿辰的妻子已病逝，只怕也是陸羿辰故意放出來的風聲，就是為了藏好那個女人，不被人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而如今，又出現這些線索，明顯有誤導痕迹，很容易讓心切之人疏於考慮便錯誤下去。
「看來陸羿辰，打算拋給我們一個煙霧彈了。」席初雲的眸光倏然一緊，琥珀色的瞳孔射出寒銳的幽光。
轉而，他忽地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能被他拋出來的女人，應該是個很有心機的女人。」
「少爺，陸羿辰一直懷疑當年暗殺他的人，就是我們，處處暗處與我們做對，在尋找小童小姐的事上，也經常橫加干涉。」於奉天道。
席初雲輕輕抬手，於奉天便趕緊奉上另外一份資料，正是關於設計師曼蒂的資料，「暫時就調查出來這麼多，她的很多資料，都是空白，能查到的也就這些了。看得出來，她的資料被人特意清除過。應該就是陸羿辰做的。」
席初雲翻了一頁，「曼蒂，28歲，夏沐設計師，原名顧若熙，母親楊舒容，哥哥顧若陽，父親顧振宏，同父異母的弟弟顧宇軒……」
資料基本上都是最近五年，而五年前的資料幾乎為零。
「曼蒂……」
席初雲看著資料上，顧若熙那一張笑容淡靜如水的照片，眼底浮現暖暖的笑意，手指輕輕從那張照片上拂過，掠過那一雙清澈如泉，不帶雜質卻給人點清傲冷意的眸。
「少爺，據有的人透漏，這位設計師曼蒂，正是陸羿辰的前妻。而他們，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名叫顧千祺，擔任夏沐童裝代言人，在國外童裝秀場，小有名氣。」
席初雲忽地有些出神，聲音含糊不清的呢喃一聲，「還以為，我們不會再有機會見面，善良的女人。」
他將資料上的照片拿出來，放在自己的手中，而檔案夾則闔上交給於奉天，「這些資料，老爺看到了嗎？」
「還沒有，老爺午休起來，打算交給他。」
「陸羿辰這麼著急放出假的小童誤導我們，想來真正他想要保護的女人，已被他保護起來。仔細調查一下，這個名叫曼蒂的去向，然後……」
他現在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叫曼蒂的女人，就是他們要找的小童。
於奉天等了半天，席初雲也沒開口，便低聲催促，「少爺，您想說什麼？」
「拿上那個女人的頭髮，去做dna驗證，結果不需要告訴老爺，他高興就好。」席初雲唇邊噙著淺淡的笑容，眸光卻是冷的。
「老爺就是太想找到小童小姐了，才會越看越覺得像。」
「所以，我們不能讓父親失望。在找到真正的小童之前，順著他就好。」席初雲每每提到父親，目光和口氣都是柔和尊重的，父親為了席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幾乎都奉獻了出來，還落了終身的殘疾。
父親為席家做的，是他這輩子都償還不完的恩情。
「是，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