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好聚，好散
陸羿辰看了一眼離婚協議書，忽然問了顧若熙一句。
「你當真不要任何財產？」
他居然用一種意外的表情看著她！
顧若熙只覺得心口疼的發冷，「在你眼裡，我是那種會欣然接受你的錢的人？！」
他沒有說話，沒承認也沒有否認，顧若熙的心口更冷。
「難道不是嗎？」他本不想這麼說，可這句話還是輕易說出口。是在盼著看到她發怒的表情？還是想看到她被他刺激得滿目疼痛的樣子？
如願以償看到她滿目都是痛色，他反而不覺得痛快。
「我不會用你的錢，來折損我的尊嚴！！！」顧若熙怒聲喝道。
陸羿辰悶笑一聲，「我答應了你母親，你平安回來，就會與你離婚。」
你母親……
改口還真快！想知道什麼叫絕情，他詮釋的真的很完美，且透徹心扉。
「你是在告訴我，離婚不是因為喬沐風，而是因為我母親嗎？」顧若熙也冷笑了一聲，「我該稱讚你信守承諾嗎？」
陸羿辰自然聽出來顧若熙話里的諷刺，「在你母親有意隱瞞我當年真相的時候，我就清楚，你們沒有對我赤誠相待。」
「你如果覺得難以啟齒是因為沒有交付真心，未免強詞奪理！」顧若熙可不允許他褻瀆媽媽半分。
「我能對你坦誠相待，可你沒有。」陸羿辰已經將自己難以啟齒的秘密，都告知了顧若熙，可最後顧若熙和楊舒容都在隱瞞自己當年的真相，他很寒心。
「可我認為，所有以真心出發，即便是謊言，也是善意的。」媽媽當初不告訴他真相，是愧疚，是不忍，畢竟是過去那麼多年的舊事，大家都已經有了平靜的生活，說出來只會打破平靜，將情況變得難以收拾。
可媽媽，最後選擇要說出來的時候，卻是陰差陽錯，錯過了機會。媽媽有在辰光集團等他一下午，他因為公司召開緊急會議，沒能見到他人。可後來，她的隱瞞，是為了救媽媽。他能為了可馨將她不顧，她都能理解他，為何反過來，他不能理解她？
「謊言就是謊言，欺瞞就是欺瞞，從來不存在善意一說。」這就是陸羿辰固執的堅持，他所認為的，就是他的原則。
顧若熙不禁好笑，「說好的好聚好散呢？怎麼最後卻成了各自批判。」
陸羿辰微怔，他明明做好了她簽完字就走的準備，怎麼還留下來與她說這麼多話！抓緊手中薄薄的離婚協議書。一段婚姻也是可笑，最後不過是一個本子，一張紙，就能開始結束的東西，份量也不過輕如鴻毛。
「沒想到，最後將我們分開的，是這樣無奈又可笑的理由。」顧若熙輕嘆口氣，緩緩的，唇邊浮現一抹自嘲。
「我也沒想到。」他深深看了顧若熙一眼，見她不說話，就又等了稍許，見她還沒有開口，起身就要走，顧若熙卻先了他一步起身。
「這一次，讓我先走。」話落，她匆匆開門而去。
陸羿辰望著她單薄的背影，走的那麼匆忙，那麼毫不遲疑，心口的位置輕輕地疼了一下，隨後又被他強力地按壓下去。
他不會再讓心口的那個位置再疼分毫，不值得。
為了一個不忠不貞的女人，不值得！
坐在那裡許久，透過窗子，看到顧若熙的身影遠去，她只穿了一件襯衫就走了，白色的風衣外套，還安靜地躺在她方才坐過的座位上。
天已經冷了。
她穿那麼少，會著涼。
他眉心一緊，趕緊將追隨顧若熙身影的目光收回來。那個小女人，居然走的那麼瀟洒，不帶丁點停留，甚至沒有任何一句挽留的話，就那樣痛快地走了。
好，很好，很有骨氣！
陸羿辰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書，起身，抬起的腳步又頓住，最後還是拿起座位上的外套，追了出去。
他只是把衣服給她，僅此而已。
可人來人往的街上，已經沒有了顧若熙的身影，他追了幾米，還是沒有找到。
站在街口，他猛地停下腳步，遲疑地再不向前邁動一步。拿著手中那件白色的外套，放入車裡，最後回了康壽醫院。
都已經離婚了，還關心她做甚！她的身邊，男人那麼多，不僅有喬沐風，還有祁少瑾，根本用不著他再為她操心！
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不屬於他的，他從來都不屑抓住。
天高任鳥飛，各自歸還各自的生活，回到原點，這樣很好。
……
顧若熙一邊走，一邊哭，路上的行人都向她側目看來，她還是不住地掉著眼淚。
一直走了很遠，她不知道要去哪裡，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可街上怎麼這麼多人，到處都是人。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蹲在街上，抱著雙膝，哭的像個孩子。
顧若熙回到古堡別墅，她去接媽媽和哥哥，將自己的東西拿走，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沒有幾件，剩下的全部都是陸羿辰給她買的。她一樣都沒有拿，規規矩矩的整理好放在衣櫃內。
「少奶奶……」徐阿姨見顧若熙拿著東西下樓，在樓下仰著頭，呼喚了一聲。
「不用再叫少奶奶了，我們離婚了。」顧若熙的回答非常平靜，卻讓所有人都震驚。
「離婚？！」楊舒容低呼一聲，再沒說什麼，只心疼地望著自己的女兒。
「少奶奶，怎麼會……」徐阿姨也很心痛，還是這麼呼喚她。
「徐阿姨，我真的不再是少奶奶了。」顧若熙淺淺一笑，雖然眼睛紅腫，但笑容很恬靜。
「若熙妹妹，什麼是離婚？」顧若陽不解地歪著頭，表示很不懂。
「離婚就是……」顧若熙揉了揉哥哥的臉，聲音柔和溫靜，「原本在一起的兩個人，分開了。」
「哥哥不要和若熙妹妹分開，我們不要離婚。」顧若陽一把抱住顧若熙的胳膊，親昵地靠在她的肩頭。
「好好，我們不離婚。」顧若熙寵溺地望了哥哥一眼，沒有心情去跟哥哥解釋他們不是結婚的關係，是兄妹。心底輕嘆口氣，拉著哥哥下樓。
樓上傳來小圓圓的哭聲，顧若熙這才想起來，還有小圓圓。「葉薇薇跑了，我們把小圓圓也帶走吧。」
「你們這是要去哪裡？還能去哪裡？」徐阿姨紅了眼眶，想要阻攔，顧若熙對她輕盈一笑。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怎麼會沒有地方呢。你放心好了徐阿姨，以後有機會，我會來看你。」
「少奶奶……」
「真的不要叫我少奶奶了。」顧若熙依舊笑著，大眼睛彎彎的，就是有點紅。
塔麗從房間里出來，走到顧若熙的面前，很認真地看著顧若熙，小聲地用著不太流利的漢語問她，「為什麼要離婚？你們的感情那麼好。」
顧若熙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法國女人，恍然想起，那日在烤肉店，坐在她們旁邊的位置，與陸羿辰有著相同口味的女人，原來就是塔麗。冰冷的心口，還是忍不住尖銳一疼。
初戀，向來都是難以忘懷的一段最初的感情。他是因為初戀女友回來，所以選擇跟她匆忙離婚，連一個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她嗎？
或許，正是這個樣子。
顧若熙勉力彎起唇角，讓自己笑，而不是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丁點的傷心。
「再好的水果，也都有腐爛的時候。」顧若熙不再看向塔麗，牽著哥哥往外走。
楊舒容抱著小圓圓跟上來，一家人就這樣離去，未免有些凄涼。
徐阿姨出門來送他們，還給他們安排了車，顧若熙拒絕了。
「木木來接我們，就要到了。」
顧若熙站在門外等夏紫木的車，塔麗也跟了出來，映著夕陽血一般的餘暉，眯著眼睛看顧若熙，那是一個很乾凈清爽的女孩子，年輕又青春，身上有一股子讓人別不開眼的朝氣。這種朝氣，不僅僅因為她年輕，更多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
「這就是中國人所說的傲骨吧。」塔麗喃喃一聲。
任何一個人，面對一座金山，能走的這麼徹底，不帶丁點留戀遲疑，這世上太少了。這個小女人，可以不帶絲毫眷戀地，走的這麼決絕，不禁讓人覺得高大起來。
顧若熙回頭，看向塔麗，悶笑了一聲。在陸羿辰誤會她和喬沐風的時候，她現在真想問問陸羿辰，收容自己的前女友，住在家裡，又是什麼意思？
還是初戀女友。
顧若熙的目光落在一直擔憂他們的徐阿姨身上，對徐阿姨說了一句，「我很想問問他，人的一顆心，到底可以分成幾份。除去誰都必須牽繫的親情，剩下的一顆心，如果愛情佔據不到全部，那麼這份感情，真的很可憐。」
她從不欣賞愛情至上的人，因為在愛情之上，應該是親情。但愛情一定要在心裡是第二位，剩下的友情，眷顧，不舍，同情，其餘的所有人都要在愛情之後，才是一份感情的最真摯。
如果做不到，誰都沒有資格說愛。
夏紫木的車到了，顧若熙帶著媽媽和哥哥上了車，離開這棟輝煌豪華的別墅，那一片再不屬於她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