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真心,深深凝望
祁少瑾對小女孩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伸出自己被綁住的手,小女孩很靈動,當即就不說話,還按照他的示意,拾起破舊窗口的一片碎玻璃,小心翼翼的湊過來遞給他。
那塊碎掉的玻璃,便成了他逃出去的救命稻草。
門外的綁匪用幾塊錢哄走了那一群鬧哄哄的孩子,都是一群孤兒院里被收養的孤兒。經常會跑到孤兒院後院這棟破舊的一片工廠,進來捉迷藏,因為這裡面有很多承重的水泥柱,正是這群孩子,最好的藏身之處。
等綁匪進來的時候,小女孩就藏在一個承重柱子的後面,寬大的方形柱子正好可以遮住小小的她。
天色漸漸黑下來,窗外被一片烏雲遮蓋,廠房更加黑暗。
祁少瑾終於割斷了手腕上的繩子,將玻璃碎片遞到了自己母親的手裡,然後繼續乖乖裝作被綁住的樣子。
其中一個綁匪出去接電話,說了兩句還沒回來,剩下的另一個綁匪便出去,問情況。
「對方怎麼說?」
「讓我們再等等,應該就快了。」
「別是敷衍我們,到時候他們報警。」
「應該不能,我告訴他們了,再等半個小時,如果錢還不送來,一不做二不休,這裡離海邊近,給他們沉海里去,做的乾淨點。」
媽媽告訴祁少瑾,去海邊公路的路口等她,她去接新新,然後帶他們一起走。
他又一次選擇相信了媽媽,拽著那個小女孩從破舊的窗口,逃了出去。他不熟悉這裡的路,小女孩卻知道,海邊公路的路口在哪裡。
到了海邊公路的路口等媽媽,一直等到大雨滂沱,天色徹底黑下來,路燈的光芒在強烈的閃電下顯得格外微弱。小女孩和他都很害怕,可是媽媽沒有來,他們淋得渾身濕透,在秋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媽媽還是沒有來。
小女孩害怕地吵著要回家,「我媽媽會著急的,她會找我,天黑之前我必須回家。」
「不許走!」他一直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開,緊的連他都知道小女孩的手被他捏得冰涼,還是不肯放開。
他好害怕,好害怕,連自己的母親都可以綁架自己,欺騙自己,還有什麼是值得他相信的?
可他還是存在一絲希望,期盼的看著遙遠的路的盡頭,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媽媽抱著妹妹奔跑的身影,在雨中跑來找他。可空寂的公路上,沒有車輛沒有行人只有一片迷濛的雨幕。
他好冷,冷到心口的位置一片冰涼,更緊的抓住小女孩的手,才能覺得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大哥哥,你抓的我好痛,我好害怕。」小女孩抬起凍得發白的小臉,在雨中眯著大眼睛看著他,稚嫩的聲音很清脆,帶著一種小女孩特有的甜,很像他的妹妹,喊他哥哥時候的樣子。
可是小女孩現在滿目畏懼,再也不是那一雙,笑的陽光燦爛清澈的水眸,她在怕他好凶的樣子,在怕大雨滂沱的夜晚電閃雷鳴。
「你叫什麼名字?」他低聲問她,不想讓她覺得自己看上去,現在的樣子那麼可怕。
「我叫顧若熙,媽媽說我的名字源自一句古詩,若為長得熙春在。」小女孩細細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回答,她終究還是很害怕。
最後沒有,等來媽媽卻等來那兩個追擊他們的綁匪,他們高聲喊著不要跑,看來是沒有追到媽媽來追他們了。
他拽著小女孩就跑,跑出公路,跑向一片黑暗,四處再沒有一絲光亮,黑沉沉的一片黑。
他不住跑,小女孩明顯跑不動了,跟不上他的腳步,他還是拽著她跑。他害怕一個人在這樣的雨夜裡奔跑,總要有個人陪著他才心安。
他真的好害怕。
呼嘯的海風吹來,駭浪拍打高大的岩石,濺起無數的水花沖打在臉上,他忘記是怎麼掉入海水中的,在雨水中腳下一滑,就從岩石上墜落入翻滾的海水之中。
大量的海水從鼻腔灌入口中,嗓子眼裡都咕噥著咸澀的海水,他緊緊拽著小女孩,不讓海水將他們兩個人衝散,小女孩沒了聲音,他用力拖著她拽著她,想要喊她的名字,海水又灌入口中,將他所有的聲音湮滅。
他費力地將頭露出水面,大口地呼吸一口空氣,全部都入渡入小女孩的口中。
後來,連他也失去了意識。
他還以為,自己就會那樣死去,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
父親雙手負后,站在病房的窗前,見他醒了,醫生說他已無大礙,父親轉身就走了,沒有對他說任何一句關心的話,甚至連問一句,他有沒有不舒服的話,都沒有。就那樣冷冰冰的,知道他還活著,就走了。
媽媽的死,爸爸顯得很悲痛,在靈堂前默默流淚了兩天,妹妹死在那場車禍中,因為未成年就夭折,不得辦靈堂,不得收斂屍體,沒有墓地沒有墓碑,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唯獨剩下一張母子3人的合影,提醒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妹妹,曾經追著他,在身後喊他哥哥。
後來,他去過幾次那個孤兒院,看到那個總是去孤兒院跟小朋友嬉戲玩鬧的小女孩。可她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叫「若熙」的女孩子。他不敢去問那些經常跟小女孩一起玩的小朋友們,他怕從他們的口中,聽到那個小女孩,已葬身在大海中的噩耗。
他問過爸爸,爸爸說,只在海上發現他,根本沒有人看到過一個小女孩。
後來,他就再也不去那個孤兒院了,那個地方,成為他此生最疼痛的記憶。
……
顧若熙說不出話來了,他從祁少瑾的吼聲,看到了撕心裂肺的疼。
拋開對祁少瑾的成見,他的遭遇確實讓人可憐又可悲。可祁少瑾的媽媽,綁架自己的兒子,跟自己的丈夫要什麼東西?那麼重要到可以綁架自己兒子的程度。
陸羿辰一直覺得,綁匪要綁架的人是他,由於他們換了衣服,錯誤地將祁少瑾綁走。原來事實,不是這樣。
祁少瑾痴痴的望著顧若熙,渾濁的目光漸漸清明,從那一場悲傷的往事中掙脫出來,「你一定很好奇她當時跟我父親要了什麼。她要的就是鑽戒傾城,跟我父親結婚的戒指,到死的時候她都想要那枚戒指,你可知道那戒指對我有多重要?」
他慢慢地又笑了兩聲,「女人真是一種愚蠢的動物,為了自己想要追求的愛情,追求的幸福,最後失掉的卻是她自己,包括你顧若熙,你也沒了自己,你覺得他就要娶你了,得到了一生一世的幸福,可如果他沒有捐腎給你母親,你會真的愛上他嗎?」
祁少瑾將顧若熙問住了,有一瞬的無言以對,接著揚聲對他說,「世界上一見鍾情的愛情本就不多,不管一段感情的起因是什麼,最後愛上了就是結果。」
她是發自心底的對他說,雖然對陸羿辰這份愛,起因是感激。
「不管起因是什麼?」他反覆咀嚼這句話,似乎在尋找一個自我安慰,所以不管剛開始他對顧若熙的感覺是愧疚也好,感激也罷,到最後,開始喜歡上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即便陸羿辰剛開始對你沒有感情,你也心甘情願地陪在他身邊,就是因為他對你的家人好,是嗎?」
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證明什麼,很想從顧若熙的口中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可顧若熙更關心祁少瑾是怎麼知道陸羿辰給母親捐腎這件事,陸羿辰一直不允許這件事外泄,雖然可以得到無私奉獻的好名聲,但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會懷疑他的身體狀況,影響辰光集團將來的發展。
「葉薇薇知道的事,會有別人不知道嗎?」祁少瑾悶哼一聲,帶著諷刺,這就是顧若熙的好姐妹。
「你跟她有什麼牽扯?」顧若熙的聲音拔得很高,想不通葉薇薇和祁少瑾是什麼時候牽扯在一起的。
「你覺得像她那種女人,有資格站在我面前跟我說話嗎?」他從第一眼見到葉薇薇,那一雙泛著秋波的眸子,總是在他身上徘徊的時候,他就知道葉薇薇的骨子裡,透著一股他最厭惡的狐騷味兒。
「所以是蘇雅告訴你的?」
「你還能想到蘇雅跟葉薇薇聯合,算計你,也不算太笨。」
「你們又在謀划什麼?難道你們3個人聯合起來,想要對付陸羿辰?」顧若熙抽口寒氣,他們怎麼總是這麼多的算計!
「你怎麼不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反而先關心他?」祁少瑾惱了。他根本沒有和蘇雅聯合,她居然又懷疑他,他已經很久什麼都沒做了。
「我自己有什麼東西還可以失去的?不就一個陸羿辰,一直是蘇雅想要的?我一直覺得蘇雅對我說的那些話,和對我做的那些事,包括葉薇薇在內,都很可笑。」
祁少瑾不得不驚訝,在她眼裡,蘇雅和葉薇薇,不是憎恨,而是可笑?
「一旦能被奪走的東西,我絕不挽留,因為真正屬於我的東西,不會被奪走。而在他屬於我的時候,我也一定會緊緊抓住,做盡挽留。如果最後的結果,終究不屬於我,那麼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