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再無陸一凡2
剩下自己一個人，他終於能靜下心來思考一些縈繞於心的問題。
他是誰？他為什麽住院了？住院的費用怎麽付？
他被轉移到骨外科的病床後，護工把他的文件袋遞給他收好。他就艱難地打開來看，裏麵有他的學曆證書。
他是Harverduniversity商學院的PhD，Yifan.Lu。旁邊有個鉛筆寫下的三個字，陸亦凡。
這應該是他的名字。
看他自己渾身都是傷，他應該是遇到了車禍、坍塌之類的意外。
住院的費用，那個女醫生告訴過他，是保險公司付，讓他不用擔心。
隻是，他之前是做什麽工作的？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他是商學院畢業的學生，他回憶了一下，學過的知識倒是沒忘記。
女醫生和一個男醫生一起進來，這時陸亦凡才第一次看見女醫生除掉防護服的樣子。
她的頭發被挽成一個圓球，別在後腦勺，她沒有戴帽子和護目鏡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明亮的眼睛，她穿著白大褂和帶著淺藍色的口罩，聽診器沒有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垮在肩膀上，而是折疊著放在口袋裏。
這是要和骨外科的醫生交接工作了吧。陸一凡的眸子微微黯淡，有一絲奇妙的情緒爬滿心尖。
是了，她還有孩子在家等她回去。終於擺脫了他這個重症病號，想必她也鬆了口氣。
“我幫你減輕負擔，你你要怎麽謝我？”男醫生望她的眼神帶著幾分調侃。
負擔？他是她的負擔嗎？
“我欠下的人情何止你一個？”她眉眼彎彎：“同學一場，回頭請你吃飯。”
男醫生低頭一笑，拍拍她的肩膀：“罷了罷了，就你這收入那麽不穩定，出去吃飯指不定得我自己貼錢。免了免了。”
兩人這才走近病房，男醫生看了看他的病曆卡：“陸亦凡？”
男醫生是他的管床醫生，問了他的情況，做了體格檢查。就對女醫生交代道：
“他現在長期臥床，注意翻身，別長褥瘡了。教他用拐杖，要用好一段時間。換藥你還會吧，提醒你別心慈手軟，免得感染。三一換。”
交代得差不多，男醫生就走了，走到門口，不忘回頭：“逢周一主任大查房，你給我把外科學好好複習，別讓主任挑到錯了，不然我保不了你。”
女醫生應了一聲。就走到他的身邊，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體溫很正常。她剛想把自己的口罩摘下來。
男醫生的聲音又傳來了：“口罩好好戴好啊，最近檢查得很嚴。”
她要摘口罩的手就這麽僵硬在了半空，凝滯了好幾秒，放了下來。
她低垂著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望陸一凡。單人間的住院費用太高，她還不知道陸一凡要住多久的院，她現在沒有收入了，存款要支撐陸一凡的住院費用，還要保證蘇無生的讀書費用和請月嫂的費用。
“抱歉啊，已經沒有VIP病房了，隻能請你將就一下雙人間了。”
陸一凡的內心卻是問號滿滿。他作為病人住院，難道還有資格挑三揀四挑選病房？他回了一句“無妨”，又把心底的疑慮問出來了。
“怎麽稱呼你？”
正打開餐盒，準備喂陸一凡吃飯的蘇外，手的動作僵硬了，他剛剛問她什麽？
他這麽問的意思是：他聽不出她的聲音？
不可能的。他給她的書打賞，她回了語音感謝信，他一下就認出了她的聲音。
仿佛有一個隱藏的不安，在心底如妖冶蓮花，旋轉著，一瓣一瓣地盛開。
陸一凡是不是，腦震蕩後失憶了？
蘇外托著飯盒的手緊了緊，好一會，才感覺到手心火辣辣地燙，趕緊放下了飯海
不會的，又不是演韓劇，動不動就車禍失憶、癌症死亡那種陳年老梗，應該不至於的。
他隻是沒看到她的樣子。隻要看到她的樣子，他就會認出她的。
“我是蘇外。”
蘇外有些緊張地觀察陸一凡的表情。
平淡無波，如寂靜深海。
他點零頭，表示知道了：“蘇醫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蘇，醫，生？
蘇外錯愕地盯著陸一凡的眼睛，想從裏麵找到一絲玩笑的味道。
然而，並沒櫻
“你……不記得我了？”她心翼翼。
陸一凡沉思，又看了她幾眼：“我們以前，認識？”
她的心，仿如，沉入冰窟，萬劫不複。
找了神經科會診，來來去去，都是腦震蕩後，損傷了大腦皮質，這事急不得。
病人現在身體還比較虛弱，最好不要逼他記起以前的事，反而會適得其反。
醫生最後還開玩笑地：“就像重生一樣，也沒什麽不好。過去的事，別太執著吧。”
—
自從神經科醫生會診後，陸一凡明顯感覺到女醫生的情緒很低落。
她幾乎是全職負責了他的看護，隻有在周六的時候打羚話。
她在走廊打電話，門沒有關。
“宇，阿生聽話嗎？”
宇，是她的丈夫嗎？阿生，是她的孩子嗎？
“他現在好多了，我一會回去看看阿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她和丈夫之間，還真是相敬如賓。
那她對他這麽無微不至到有點超出醫護人員本分的照顧，算是什麽？
難道他之前受傷是和她有關？她內疚所以一直照顧他？
他得和她好好談談。
蘇外打完電話回來，見他醒著，倒了杯溫開水，扶著他坐起來，給他喝。
“你……不是醫護人員吧？”
蘇外勉力一笑，這個笑容，陸一凡看不到：
“被你發現了。”
“你為什麽要假裝醫護人員，在醫院裏照顧我呢？”
蘇外想伸手握住陸一凡的手，剛伸過去，陸一凡就察覺到了，把自己的手挪開了，她握了個空。
訕訕地縮回手，他這麽抗拒和她有肢體接觸，他會相信自己的話嗎？
“因為我，你才出的車禍。”
陸一凡了然，靜靜地看著她，毫無波瀾起伏。
“這事，你也別太自責。”
醫院裏有醫生護士護工，不需要她幾乎離家棄子地來照顧他。
“我身體已經好很多了。”
“你回去吧。不用再來了。”
“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