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他居然嫌棄她!
對孟阡阡的回答,曾遇舟沒有感到意外,也沒有感到不快。
與當年相比,孟阡阡這些年脾氣變化很大,讓人捉摸不透。
聽她自和自己分手後就得了抑鬱症,一直服藥控製,自然不能用常理忖度。
對於陸以誠的提議,他是震驚的。
他才剛剛失了愛人,這麽短時間續弦,怕是很難被人接受。
他確實曾經很喜歡孟阡阡,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大家都這把年紀了,真沒有必要再考慮在一起了。
他之所以還會來看一看她,也是心裏稍微有些抱歉,看一看她,他心裏稍微好過點,對她因為自己得了抑鬱症的愧疚少一點。
女饒愛往往愛得無可替代,而男饒愛往往更為現實。
聽到她冷冷地拒絕,曾遇舟鬆了一口氣。
雖然曾經愛過她,卻不代表現在仍然能接受她。
他的子女、親戚、朋友,都很難接受一個抑鬱症患者。就算他自己,也沒有做好接受的準備。
他對於她的人生遭遇,感到很遺憾,但僅此而已。他和她的緣分,早就在當年被拆散的時候,緣盡了。
孟阡阡繼續手上的活計,她的動作暴露了她在壓抑著內心的怒火,她的剪刀越發飛快,越加利索,越發用力,內心就越加憤怒。她突然問:
“當年,我爸爸媽媽究竟和你了什麽?”
曾遇舟沉默不語了好一會,回答:“你真的要聽嗎?”
“嗯。”
“他們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
“吳起和魏國公主的故事。”
曾遇舟斟酌著,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講,聽孟阡阡後來幾乎和父母決裂。如今這些事講出來無益,人都已經故去了,還是給老人家留一些尊嚴比較好。
曾遇舟明明沒有破一句,孟阡阡卻好像懂了。
她突然笑了:“爸爸真是的!這是拐著彎抹著角我是個刁蠻任性的公主啊!”
曾遇舟問:“你知道這個故事?”
孟阡阡微微頜首:“中國古代曆史是我的必修課,以前請過前朝皇子的後裔來家裏辦了個型私塾。《資治通鑒》和《史記》,都是要看得滾瓜爛熟的。不過我竟沒想到,父親竟然用這個伎倆來坑了我一次。”
曾遇舟看孟阡阡的臉上並沒有惱怒的表情,反而是很輕鬆的神色,自己也沒那麽緊張了。
從她講到私塾,又感到自己和她的差距,似一堵看不見的高牆。
孟阡阡嫣然一笑。
“以前都當故事讀,看來我到底沒有得到父親化而用之的真傳。隻不過故事裏的大臣們是彼此勾心鬥角,擔心吳起和公主聯姻後權勢通。而父親,則是擔心我結婚後吃不了苦。他也是煞費苦心了。”
孟阡阡拾掇盆栽的動作輕柔了很多,臉上也因為勞作泛著微微的紅暈:
“吳起後來去了楚國,被亂箭射死,家屬盡數被誅,魏王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應該是萬分慶幸自己聽了【忠臣】的話,沒有把心愛的女兒嫁給他吧。即使因此掐斷了女兒的姻緣,無視了女兒的情感,也許被女兒懷恨在心,至死不再相見,但魏王至少護住了公主的周全。”
孟阡阡凝望著遠方粉色的雲霞,喃喃道:
“父母之愛子,必為其計深遠。魏王就算明知那是奸臣的巧言令色,但吳起出身平民階層,在朝中毫無根基,日後的日子總是難過居大多數。他不能賭,他不敢賭。他寧願背負女兒一生的恨,也要給她一個有保障的生活。”
雖然知道孟阡阡的是曆史上真實發生的事,聽在曾遇舟耳裏,依舊是十分紮耳。
時光仿佛倒回到了那一年,他提著“厚禮”上門,以為從此能夠娶得自己心愛的女子,過上一生美好的生活。
她的父母,帶著得體溫和的微笑,講著聽起來語氣平淡,卻句句誅心的故事,把他的自尊心碾壓成了粉末。
他最終抵不過這可怕的壓迫,他屈服了。
他想他自己在頂尖學府上學,一直成績優異,他也是很驕傲的,怎容得被輕視至此?
於是他放手了,他放手放得並不容易,但也算幹淨利落。
此後,為了證明自己,他申請國外的頂尖學府,一路讀到博士,在學校取得了終身教職。他的一生,也算成功了。
話鋒一轉,孟阡阡:“曾遇舟,我們到底是不合適的。年輕時愛情是全部,聽不進其他不同的意見。等到懂得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一句【你們的心意我明白】。命運如此,不得違背。你今來看我,我很高興。”
孟阡阡站起來,一副送客的樣子。
“曾遇舟,在大學時代和你在一起的四年,我很快樂。你能找到周莎莎這樣讓你掛念一生的奇女子,我很羨慕。”
她把手裏的工具藏到了背後,就像她年輕時那樣,仰著臉微笑,恣意而灑脫:
“我有愛我的父母,有可愛的孩子,還有熱愛的工作,我很幸福!生活即使不完美,卻也有它殘缺的可貴。”
孟阡阡把曾遇舟送到門口,謝了他安排大理石地磚的事,最後,她微笑地合上了鐵門。
就像那一年,曾遇舟來她家見父母,她送他的時候,也是送到這裏,她站在裏麵和在外麵的他告別。
其實他和她,就如這高牆內外一般,屬於不同的圈子,他們不是同一類人。
不同類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否會幸福,孟阡阡自己也無法直接斷言。
同樣無法斷言的,還有她的父母。但古往今來,看多了曆史,總會發現一點,女人是情感類的動物,出生於殷實家庭的女人,她們見識過了富貴,所以既能共患難,又能共富貴。
而出身平民階層的人,沒有見識過功成名就的誘惑,抵抗不了,始亂終棄,反而很常見。
孟阡阡在三十年後,終於徹徹底底地放下簾年刻骨銘心的那段感情。
她臉上常年掛著淡淡的憂愁,終於隨著這次談話,風消雲散。她恬靜地站在鐵門裏麵,她微微含笑,她親啟朱唇。
她:“曾遇舟,再見。”
再見,再見,再也不見。我的人生,從此,和你,不再會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