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8 幻境
能夠讓這樣的陸綾完全拋棄警惕性，在未知且恍惚的時刻安然入睡，在這個世界上有且隻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即便是換了身體，她還是可以感覺到那來自心靈的、母親一樣的溫暖。
她累了，想要好好休息……
夢裏，醒過來之後師妹就在她身邊，給她準備好了早餐……
以往的日常卻成為了現在陸綾最大的追求。
……
……
外麵，麻衣少女輕輕抱著陸綾，臉色凝重。
不出意外的話，離火紅綾此時就在陸綾的身邊……雖然因為有著天道幫著掩蓋，她應該是無法發現自己，但是……總還是有些緊張的。
現在直接暴露在陽光下絕對是不理智的，麻衣少女也知道，但是……她做不到理智。
她已經理智了很多年了，需要休息。
而看樣子，紅綾被她的母親騙的挺慘的……並沒有發現自己。
也不知道此時仙劍看到的是怎麽樣的場景。
這些都不重要。
她抱著自己的姑娘轉身消失。
秘境中的某個空間，麻衣少女不舍的將陸綾放下……如果可能的話，她現在的手也一刻也不想離開她的身子……但是她還有事情要做。
不能讓醒過來之後的阿綾察覺到不對勁……
修長手指伸向了陸綾的眼睛，隨著空間的波動，睡夢中的姑娘露出了些許痛苦的神情，看的少女一陣心疼，但是她還是沒有停手……不相見對她們兩個都好。
當然這裏說的相見是指明著暴露身份。
隨著少女的動作，一絲絲銀色從陸綾額頭上如同一根根斷斷續續的銀針被抽出來，看得出來現在的陸綾很疼……
誰不疼？
麻衣少女那兜帽下緊咬的下唇證明了一切。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姑娘眉頭緩緩皺起來……因為即將清醒，所以……月事的苦痛也隨之席卷而來……不過陸綾已經能夠忍住了，不至於被疼醒。
陸綾緩緩睜開眼睛，稍稍的有些迷糊。
她……怎麽睡著了。
還有，這一覺……怎麽睡的那麽舒服。
渾身舒坦，連小腹的疼痛也減弱了很多，精神飽滿……好像有使不完的勁。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上一次……還是師妹沒有離開的時候。
等等！
師妹！
她睡著之前好像感覺到師妹在抱著自己。
陸綾雙手猛地使勁從床上坐起來，然後低頭看著自己身下那被她手臂壓下去的錦緞，很明顯可以感覺到，錦緞下麵是一層柔軟的茅草。
這……
這裏是……
陸綾僵硬的轉過頭，看到的是一間並不寬敞的茅草屋。
九峰。
這裏是九峰的茅草屋，是很久之前，她和師妹一起生活的地方。
為什麽會這樣。
而陸綾並沒有太多的思考時間，因為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走了進來，十七八歲的年紀，生著一副傾國傾城的容顏，而她隻是溫柔的看著陸綾。
“師姐，太陽曬屁股了，還不快起床。”一邊說著，少女自然的去收拾被陸綾弄亂的床鋪。
“……”陸綾怔怔的看著麵前的少女，緊接著，身體逐漸發顫，顫抖的是那麽劇烈，她凝視著眼前一身白裙子的少女，看著那夢中才會出現的側臉，嘴唇在蠕動，卻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而白裙子少女也感覺到了不對，轉身看著陸綾，接著一聲驚呼。
“師姐，你怎麽哭了？”說著，一把抱住陸綾，輕輕拍著她的背。
“是做噩夢？不怕……不怕啊……我在……我在……”
我在。
這兩個字進入了陸綾的耳朵，讓她整個人抖的劇烈，眸子瞬間被一層水霧覆蓋上，緩緩的緩緩的，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想要抓住麵前少女的手，可是卻始終做不到。
眩暈如同驚雷，陸綾連如何去控製自己的手不知道了。
而看到陸綾如此害怕，少女麵露無奈，擁抱著陸綾。
“不怕，隻是一個噩夢，不算什麽的……”少女安慰著陸綾，伸手抹去陸綾麵上那兩行晶瑩的淚痕。
而陸綾也不放開她，也不說話。
隻是抱著少女，不知道是什麽狀態。
許久之後。
直到陸綾不再顫抖，少女這才鬆開手。
“好啦，也都是大姑娘了，總是這樣可怎麽行，稍等一下，我去拿些熱水來給你洗漱。”少女起身，轉身離開。
陸綾沒有阻攔。
手腳逐漸僵硬。
這一切……難道是自己太過思念師妹，所以做了一個夢？
害怕是夢的陸綾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個用力遠處的人就會如同泡影一般破滅。
……
……
遠處，白裙子少女打上了熱水，自然的忙碌著。
就好像專門給陸綾一個時間想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麽。
……
………
而陸綾也沒有閑著，她伸出手抓著那真實無比的空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下身那隱隱透著紅色的白綾。
月事還在，痛楚還在。
過去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那就是說，現在的一切才是夢。
如此真實的夢，或者說幻境。
幻境？
陸綾很快就發現了什麽，而她死死盯著天空，眸子中銀光暗淡，經過她的解析，瞬間就察覺到了眼前這個靈山“九峰”的本質，和之前遇到沈歸時候的幻境一樣的構造。
空氣中全都是她的力量，而陸綾檢查了一下自己，發現她體內的空間能力已經完全虧空。
於是陸綾很自然的就分析出了一切。
她在失敗之後過於思念師妹，所以……自動利用自己的空間力量在秘境的幫助下創造了這個秘境中獨立出去的幻境，將現實和夢境進行了重疊，眼前這個熟悉的世界，其實和秘境中那虛假的沈歸一樣。
假的。
都是假的。
此時，柳扶風端著熱水走了進來，彎腰將熱水放在床前。
“師姐，洗臉了……呀，你幹嘛呀，都說了是噩夢，不要害怕。”
柳扶風低頭看著那正抱著她腰的少女，很是無奈。
“砰砰、砰砰、砰砰……”
趴在柳扶風的胸前，陸綾聽著耳邊那規律的心跳聲。
陸綾抬手，撫摸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麵頰。
絲滑如玉。
“師姐？”柳扶風似乎是被陸綾的行為弄得有些害羞，臉頰緋紅。
陸綾紅了眼眶。
就算是幻境，她也有一種不想要再出去的感覺，如果師妹永遠回不來，那麽就這麽一直呆在幻境中……對於她來說也是最幸福的事情。
陸綾並不懷疑秘境是虛假的，因為秘境中的徐徐和沈歸都是數據，而她大腦中本來就儲存著最真實的柳扶風，她對師妹的性格可比秘境對沈歸要了解的多，可以創造出這樣的秘境並不是不可能的。
“好了好了，鬆手。”柳扶風伸手在陸綾臉上捏了捏，寵溺著道。
陸綾下意識的聽話，鬆開了手，緊接著，麵露緊張，嘴唇微動：“師、師妹……”
聲音沙啞，一點沒有女孩子的靈動。
“嗯。”而柳扶風仿佛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的地方點點頭：“怎麽了？”
“沒事……隻是一個夢。”陸綾用著沙啞的聲音道，不敢說話，因為她的聲音……很難聽。
沙啞的不像女孩子。
“師妹……”陸綾還要說什麽，卻被柳扶風打斷了，後者認真的看著她。
“先洗臉。”
“……”接過手巾，陸綾聽話的擦拭著麵部，而期間，柳扶風如同往常那樣碎碎念著：“雖然師姐你天癸來了，但是也不能一直在床上睡覺，要勤清洗，而且師姐你今天還有事情要做吧……”
陸綾無意識的點頭，一直看著柳扶風的臉，弄得後者莫名其妙的。
“我臉上有花？”
陸綾聞言先是搖搖頭，然後點點頭。
“？？？”
柳扶風疑惑，接著從櫃子中取出陸綾的衣服：“等下穿衣服，先把白綾換了。”
說著就要去碰陸綾的腿，嚇得陸綾退後少許。
“髒、髒，我……我自己來。”陸綾小聲道，她隻有在小聲的時候聲音才沒有那麽沙啞，會稍微有女孩子的感覺。
“害羞就自己來吧，衣服呢？”柳扶風問：“要我幫忙嗎？”
“不、不了……”
“那好，你換衣服，我那邊的東西應該好了。”說著，柳扶風轉身去房間邊緣的廚房忙碌，將世界重新還給了陸綾。
眼看著柳扶風離開，陸綾臉色逐漸平靜下來。
這是幻境。
毋容置疑。
但是，師妹還是那個師妹……陸綾沒辦法覺得她是假的，根本就做不到，甚至……她連一個幻影的話都無法違背。
也挺好的不是嗎。
抬頭。
也許是因為抽幹了她的靈力，所以這個幻境是獨立於秘境的，雖然可能沒有秘境本體維持的時間長，但她能感覺到，自己隨時可以離開這裏然後去沈歸的幻境，然後還可以回來。
就好像……家一樣。
有師妹的地方就是家，她以前一直是這麽覺得的。
因為眼前的白裙子少女，這個在陸綾眼裏完全是由空間亂流組成的世界給了她家的溫暖。
不知不覺的，眼淚順著她的淚痕滑落，陸綾完全沒有察覺到，自顧自的換著白綾，控製靈力換上了衣服……
她說過不會那麽容易原諒師妹的，那自己現在的行為……算什麽。
陸綾看著遠處那彎腰正忙碌的柳扶風，少女裙擺搖曳，正在小心翼翼的過濾藥渣，那認真的模樣讓陸綾緊張的指節捏的發白。
對了。
這個師妹，並沒有拋棄她，也就不需要原諒。
這是陸綾找的理由。
她真的太想念師妹了。
不久之後。
柳扶風端著兩個小碗走了過來，看著靜坐在床上的陸綾，滿意的點點頭。
“師姐你越來越會打扮自己了。”
此時的陸綾一身紅裙，長發散落著，耳垂上掛著兩個精致的首飾，很漂亮。
而陸綾聽到柳扶風的誇獎，笑了。
笑得很開心。
她想要聽到這樣的話。
而因為是幻境，所以不會像師妹那樣將一切都詢問清楚，但是陸綾也很滿足了。
“來，喝了這個。”柳扶風將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遞給陸綾：“可能不是很好聞，但是這是暖身子的，也可以輕微緩解一下師姐你的經痛……”
而柳扶風還沒有說完呢，陸綾就奪過碗一飲而盡，之後甚至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這……”柳扶風顯然是震驚到了：“師姐？你不是最害怕喝苦的東西嗎……嘛，看來是真的疼的很厲害，可惜宮寒的話，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她接過空空的碗，看著陸綾那抬著頭的樣子，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乖，這次很不錯。”
“……”陸綾露出不滿：“我才是師姐。”
短短的時間內，陸綾那已經失去的聲音就找回了大半，性格也回升了很多，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她明知道是虛假幻影的人。
“好好好，你才是師姐。”柳扶風如常的敷衍微笑，接著拿起另一個碗：“這裏本來是用來給你祛苦的糖水……”
然後一愣。
“咕嘟咕嘟。”
看著陸綾三下五除二喝光的紅糖水，柳扶風扶額。
“師姐，你倒是聽我說完……算了，喝了就喝了吧，正好今天早上也不用吃早飯了。”柳扶風收拾了玉碗，看著那乖乖坐著，好像在等待著她吩咐的陸綾，歪歪頭。
“那現在？”柳扶風表現的很自然。
“師妹，你沒有事情要做嗎？”陸綾問，她因為是在睡夢中造就的幻境，所以並不知道柳扶風的目的是什麽，故有此問。
“我？我等會可能看看書，沒有什麽事情。”柳扶風很自然的道。
“不去書苑嗎？”陸綾問。
“書苑？”柳扶風果斷道：“不去，倒是師姐你不是有和沈師姐的約定嗎。”
“啊？”陸綾愣了一下。
自己是這樣設定的嗎……
而柳扶風則是很自然的抱起陸綾將她放在輪椅上：“師姐有要求，那我就不陪你了，雖說現在還早，但是最好不要讓那個沈師姐等你，不然的話，她欺負你我可沒有辦法。”
陸綾：“……”
還有這樣的設定？
不過也正常，畢竟她的執念除了師妹，最近的就是想要贏過沈歸了，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幻境融合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
陸綾看著近在咫尺的師妹。
她現在一刻也不想離開她。
“所以說還看著我幹什麽，我可不記將阿綾你養成一個什麽都需要別人照顧的寶寶。”柳扶風嚴肅的看著陸綾：“雖然我說過你需要依賴我，但是可不是這樣。”
陸綾不敢說話。
當柳扶風叫她阿綾的時候就是認真了，陸綾不可能惹師妹生氣，所以……隻能點點頭。
“我去，我去……”
而柳扶風瞬間展開笑顏，輕輕點頭：“聽話才是好孩子，去吧，我在家等你，認真點，好好學習。”
“嗯。”
到此時，陸綾時真的沒有辦法將柳扶風當做幻影了。
她是那麽的真實。
“師妹……”陸綾抬頭看著她。
柳扶風靠近陸綾，與陸綾對視。
“怎麽了？”
陸綾猶豫片刻，接著認真的道：“抱我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