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7 墨玉
退出房門，墨青並沒有離去。
他在門外站了一會。
沒過多久，屋子內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無奈的搖搖頭。
不知道該說這個少女的警惕心強還是弱……不吃他的點心，卻睡得這麽快……
多疑可以理解，一個舞勺之年的少女正是對一切充滿好奇的時候，隻是靈山的教育讓她對外界充滿了警惕。
域主啊……
不知道傳說中的雪女是以怎麽樣的姿態降臨……作為東神海的人，他當然是希望出現的雪女是全盛之姿，可是從東神海留下的傳承來看，域主是需要教育的……
傳說如果找到域主，短短二十年就可以徹底喚醒她，成就一個頂級的尊者。
也就是說，無論怎麽樣，就算是霜寒之體也不可能出生就帶著修為，這一點在陸綾身上他已經看得清楚了。
隻是，現在墨青心裏有些複雜。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這個女孩子……如果按照東神海的規矩來，他其實算是域主手下的人……可是她是靈山的弟子，而且隻是一個軟弱的少女，所以這是不可能的。
關係有些尷尬。
這件事他還沒有傳回東神海中，雖然他在落雁城待著本就有做“間諜”的意思，不過這是明麵上的，靈山也不會有意見。
間諜是做了，甚至目標還自己送上門來，他卻猶豫了。
這樣的雪女……
他有些接受不了……
相信東神海的其他人也是一樣。
再觀察觀察吧。
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他並不知道靈山對這個女孩子的態度……她們知不知道寒冰血脈和仙劍的事情……以及，這個女孩子在靈山的地位如何，有沒有可能性將她帶回東神海。
去繼承道統。
不，如果真是雪女的話，應該不是繼承，而是取回。
取回自己的東西。
顯然，這種事情這個女孩子自己是無法決定的，她現在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靈山弟子，還是個愛哭鬼……
靠在門前，墨青突然側身。
他的身邊不是何時多了一個人。
一個同樣黑衣的女人。
墨青身高八尺，標準身材，麵若冠玉，目似朗星，是一個十足的美男子，氣質如水包容萬物，利萬物而不爭。
當然，這種不爭隻是看起來，在遇到蜀山中人的時候就會刻薄起來，和真正的君子如玉還是差了一截，不過在吸引女孩子上很有一套。
隻是這種吸引女人的氣質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沒有任何作用，甚至還起到了反效果。
女人和墨青的平和格格不入，如同一朵即將炸裂開來的火蓮，身材被貼身的道袍凸顯了成熟，束冠上挽了一個小髻，五官柔美，隻是嘴唇有些薄，加上暴躁的氣質讓她看起來有些駭人。
三十多歲的模樣，麵上淡妝，皮膚白皙，去掉那種刻薄的氣質，也是一個大美人。
和墨青有七分想象。
這個道姑就是墨青的家姐，靈山眾之一，黑衣道姑墨玉。
“姐……你怎麽來了？”墨青有些驚訝，要知道墨玉之前可是一直避著他。
“當不起南域主這一聲，既是尊者，叫我一聲真人就好了。”墨玉冷哼一聲，拂袖。
“……真人。”墨青對自家姐姐的脾氣也有了解，隻能乖乖的叫上一聲真人。
“尊上，我隻不過離開了一會……能不能告訴我，屋內的女孩子是怎麽一回事？”墨玉抬頭看著這個比她高了一截的男人，聲音低沉。
她去處理了一下玄鏡司的問題，回來就發現陸綾躺在墨青的床上……
這件事可需要一個好好的解釋。
“什麽時候，尊上也近女色了？不是喜歡竹尊者喜歡的緊嗎？怎麽，放棄了？”
墨玉毫不掩飾眼裏的嘲諷。
“真人……”墨青很是無奈。
他知道墨玉不喜歡他那種喜歡李竹子卻不敢表白的樣子，覺得很沒出息，作為姐姐很看不過眼，不過被這麽嘲諷的話，即便是他也會覺得有些尷尬……
許多年不見，姐姐還是那個姐姐啊，依舊這麽暴躁。
不過他也不會頂嘴，墨青可不想在這裏和墨玉打上一架。
“真人什麽真人，解釋一下，陸綾怎麽在你床上。”墨玉掰了掰手指，死死的盯著墨青：“如果不能讓我滿意的話，即使不是尊上的對手，我也會替家裏的小丫頭討一個說法……當然，作為姐姐，我也有糾正弟弟不良嗜好的責任。”
“原來名字是叫陸綾嗎？”墨青喃喃自語之後就對上了墨玉冷漠的眼神，頓了一下之後苦笑：“姐，我說我是撿到的，你信不信？”
“……”墨玉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墨青也不多言，坦然麵對。
“哼。”墨玉移開視線，算是信了。
她可不相信墨青真的會做什麽事情，隻是單純的看自己弟弟不爽而已，陸綾的情況她也能猜到幾分，這個軟弱的女孩子沒有和沈歸一起下山就注定了她會被撿屍……隻不過恰巧碰到了墨青而已。
碰到誰不好，偏偏碰到他……
如果說靈山最不願意讓誰看到陸綾的話，東神海的人無疑算一個……不過也不算意外。
畢竟這次東神海的態度表明了，除魔的事情靈山也欠了情……所以才沒有人阻止陸綾下山，不然的話，明知道有一個南域主在落雁城，又怎麽可能讓陸綾露臉。
如今的話……靈山也知道，陸綾基本暴露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打算順其自然，不過多一事總不如少一事的。
陸綾……
墨玉有些頭疼，她現在在玄鏡司中有些事情暫時脫不開身還沒辦法照顧陸綾，倒是可以將她送到洛寒衣那兒……不過可能的話她不是很想與洛寒衣見麵，畢竟有可能碰見白雲帆……
與沈滄海有關的事情，她有多遠走多遠。
實在不行的話，交給墨青照顧……也不是不可以。
“真人，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墨青有些奇怪，要知道這是近年來墨玉第一次看著他的視線裏沒有透著鄙視，而是看到了可以利用的東西的目光。
奇了。
自從他成了南域主之後，姐弟之間生分了不少……至少明麵上是這樣，就算是為了避嫌也會是如此……
“尊上，你知道陸綾……是什麽人嗎？”墨玉靠著門窗，瞥了一眼輕輕磨牙的少女。
“……嗯？”墨青聞言，斂眉。
他萬萬沒想到墨玉會直接這麽問……
這種事情本來就算看出來了也不好拿到明麵上來說……墨青本以為他和墨玉之間應該有這麽默契的。
畢竟寒冰血脈什麽的，心照不宣可以，說破了可就不好辦了。
看來，靈山也不是一無所知啊……
從墨玉出現質問他，他就可以看出陸綾的重要性了。
也是，這樣的血脈，任誰也不可能不動心……
心中算計，墨青點頭。
“知道，是個修行咒法的好苗子，她的天賦比真人你想象的要恐怖的多。”
“恩？天賦？”誰知道墨玉聞言也是一愣。
“誰和你說天賦了？”
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哦，你說的是陸綾的天賦是吧，那個是很強了，不過不是重點，她的文魂天賦也一樣，不一定要修煉武魄和咒法，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東神海也不缺吧。”墨玉道。
言下之意是，東神海就不要打陸綾的主意了。
墨青自然能聽出來墨玉的意思，緩緩搖頭。
可惜了……
為什麽先入了靈山呢……靈山的特殊性擺在那裏，東神海還真的不好做……
“而且……陸綾的天賦可不僅僅在血脈上。”墨玉在【血脈】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將墨青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尊上你可能不知道，陸綾在蜀山也是被爭搶的存在，風斬尊上說她有浩然正氣。”
語氣中依舊帶著濃濃的嘲諷，這番話墨玉是用著輕佻的語氣說出口的，這與她平時的脾氣對不上，更像是看不起麵前的男人，嘲笑他是鄉巴佬。
墨青不在意，家姐再惡劣的樣子他也見過，不過他的臉色還是黑了下去。
蜀山？
正氣，還是浩然正氣？
常年和葉尊者打交道，墨青對浩然之氣自然是有了解的，站在蜀山的層麵上，浩然之氣不比寒冰血脈差多少……要知道，連葉尊者身上也沒有浩然之氣。
不過……
就陸綾的那個差點被嚇哭的樣子，還浩然正氣？
胸口養一口浩然正氣，鬼神不侵，萬物不懼，縱有百般心魔也難以傷其分毫，浩然之氣立於天地間，乃是最陽剛的東西，正麵可以擊破任何力量，更是邪魔外道的克星。
沒聽說過有正氣的會被男人嚇哭的。
可是看著墨玉戲謔的眼神，容不得他不信……
蜀山自然不會去在意什麽寒冰血脈，而家姐是不可能拿這種問題騙他的……也就是說，屋裏的那個女孩子真的非常重要，連蜀山都想要……
潛台詞就是，東神海沒戲。
……
不過墨玉為什麽要告訴自己，是在姐姐的立場上，還是靈山的立場？
答案很明顯，靈山。
既然這麽說，就說明靈山有想要的……
“開條件吧。”墨青突然道。
“條件？你倒是聰明。”墨玉嚴肅下來，現在是為靈山爭取好處的時候，哪怕對麵是她看不起的弟弟，也要認真才行。
“我本來沒有這個意思，今天也是撞上了……怎麽說呢，陸綾是不可能讓的。”
“哦？”
“蜀山的話，願意教導陸綾，當然，她還是靈山弟子。”墨玉提了一句。
“……”墨青沒有說話。
“真人，你覺得我們像蜀山那麽傻嗎？憑什麽？”墨青很不爽，雖然確實有這個想法，不過有蜀山在，而且墨玉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著實不太痛快。
“我也就是一提，我又不是陸綾的師父。”墨玉撇嘴，好像她稀罕東神海那點咒法似得，隻是陸綾這麽大一塊蛋糕被東神海看見了，不給他吃一點總是不太好。
愛吃不吃，不吃她還不想往外送呢。
“……”
“……”
兩人站著，氣氛凝住了。
有些尷尬，當然是對墨青來說，他姐姐就沒那麽多想法。
寒冰血脈什麽的，就陸綾這個模樣本來就沒報什麽希望……靈山新一代有徐徐有沈歸還有一片優秀的弟子，比上一屆都隻強不弱，一個還在“發育”中的陸綾，算了吧。
如果不是和仙劍有關，還真的不值得這麽多人關注。
“這種話題以後再說，真人，這麽久不見了，不一起吃個飯嗎？”墨青開口。
說實話，他和家姐已經很久沒見了，除去這些公事，也該敘敘舊了……
“吃飯，和你？”嗤笑一聲，墨玉打量了一番墨青，毫不掩飾那種鄙視。
“姐。”墨青挑眉。
“我可不想被人注視著。”墨玉向前走了一步：“你想上靈山，我攔不住你，不過你可想清楚了，就算見到了竹子，之後呢？”
“你和她說什麽？訴說衷腸？你敢嗎？”
“還是說，和她討論苦茗？靠著小半個月喝的茶水？”
“還是繼續討論東神海和靈山的公務？”
“作為南域主，丟下臉麵去做的事情，連個打算都沒有？”
一頓數落，讓墨青無話可說。
自家的弟弟是個慫貨，作為姐姐，女人的天性就讓墨玉對他各種不滿。
“尊上，竹尊者的性子你再清楚不過了，蜀山葉尊者雖然也慫，不過他還知道偶爾露個臉，而你……你覺得，竹尊者還能記得你幾分？”
墨玉聲音溫和卻又尖銳。
暴擊。
聽完，墨青臉都青了。
陸綾他可以不在意，沒成長起來什麽都不是。
但是李竹子不一樣，這是他所愛，所摯愛……
可是沒法反駁。
作為男人，他確實慫了……如家姐所言，這個月喝苦茗就是為了見到李竹子的時候，不至於無話可說……
而被挑明了之後，就有些痛苦了。
是了。
竹子真的還記得墨青這個人嗎？
八成是忘了吧……
被葉尊者刺激到了的他，莽撞行事之後卻不知所措。
有些苦澀。
“行了，我在玄鏡司那邊還一堆事情，你好好想想，因為東神海的麵子，我忙完了會帶你上山的，可是如果沒有做好準備，那就走個過場吧，不要去見竹子了。”看著墨青，墨玉有些失望。
墨家怎麽就出了個這麽個東西。
她一個女人都知道敢愛敢恨。
還是說修仙界的男人都一個樣，葉尊者已經很不堪了，她弟弟更丟人。
氣不打一處來。
“行了，我走了，你照顧好陸綾，有時間帶她去逛逛吧。”看在血緣關係的份上，墨玉決定提點一下自己弟弟，不至於讓他輸的太慘。
“陸綾是竹子的女兒，言止於此，你自己把握。”
……
女兒？
墨青猛地抬起頭，一刹那身上的水汽沒控製住，塌方了周圍的空間。
此時，墨玉已經離開了，獨留墨青一個人臉色鐵青。
……
女兒……
是什麽意思？
竹子……嫁人了？
心亂成了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