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0 故人之後？
東方憐人進入茶館，館內人依舊是滿滿的，台上沒有人影，下方茶客多是喝茶聊天。
應該是休息間隔。
掃視一眼，東方憐人發現了自己的目標，此時，不遠的角落中，最裏麵的桌子前獨自坐著一個少女，一身玄色紗衣，黑紅相間嚴肅而冷峭，長發散著更添幾分高冷。
此時她正拿著一個茶杯小飲，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這是昨天她和柳扶風一起坐的位置。
戲鳳一人獨飲，獨特的氣質令人不敢接近，她眼神有些迷離，不禁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喝酒也能喝醉。
無視了那種生人勿進的氣場，東方憐人徑直走過去。
感覺到自己麵前多了一個人，戲鳳頭都沒有抬，她在思考著之前從說書人那裏聽到的東西，後者看她今天又來了，說了不少新的故事，其中有真有假……而且多是靈山的好話，甚至還有一些戲鳳從來沒聽說過的傳說……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不過還是認真去聽了，並且在猜測其中的真實性。
所以東方憐人什麽的，完全就沒有心情去在意。
戲鳳無視了東方憐人的時候，東方憐人卻在仔細觀察這個已經不算少女，年齡上稱得上女人的人，她透過身體看到了戲鳳的靈魂。
今年二十七了。
居然還是一副少女的模樣……而且不僅是魂魄，她的身體也是少女。
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世道，非仙道中的女人，二十五不嫁人都是大逆不道了，像這種近三十都沒破身的，非常罕見，就算是落雁城這個年紀還單身的女人，估計都活不下去，要被人數落死。
大世界就這樣，當時的柳扶風的也是，因為她未成年所以才沒嫁人，父母還沉得住氣，有時間挑選，真要成年……兩年之內，不到十九歲就要嫁為人婦，這是改不了的。
人族，畢竟有人才是人族，如果有女子終身不嫁什麽的，說不定會被處刑。
不是開玩笑，是真的會被處刑，就是那些大家族，再喜歡自己的女兒，也繞不過倫理這一關。
當然，那是俗世，在修仙界這樣的年齡，翻個五倍在修仙界都是一抓一大把，當然……這一大把中，百分之九十都是靈山的。
沒錯，都在靈山。
靈山雖然沒有規定說不允許找道侶，很多老一輩也都是有道侶的，像東方憐人的師父，就和蜀山的那個白胡子是夫妻，但是兩人畢竟還是不同門派，很長時間才能見一次，加上靈山的特殊風氣……很多女孩子其實並不喜歡男人，而且因為俗世男女地位的差距過大，而修仙界靈山的地位又高……很不平衡，所以心高氣傲的靈山弟子對男性並沒有什麽好感。
與一個靈山弟子做道侶，基本上是癡人說夢。
參考李竹子就知道了，葉尊者和墨青都是修仙界“男神”級別的大佬，結果至今還不是被李竹子迷得死去活來，有人連名字都李竹子都記不住，還是死心塌地的。
靈山女子總有一種莫名氣質，高冷，還有自信。
當然，這裏麵不能算上東方憐人，她這個就是想把自己嫁出去也沒人要，算是特殊的。
話題回到戲鳳身上，靈山是靈山，戲鳳隻是個凡人，到現在居然還沒破身，算得上是老處女了，居然還能做城主而沒被人趕下來……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東方憐人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戲鳳此時還帶著裹胸，加上之前路過城主府時候無意間聽到交談……那是兩個男人的對話，而她又無比確信這個戲鳳的氣息就是那個城主。
便可以猜測的出來了，戲鳳就是女扮男裝。
有意思了。
這丫頭還真是有想法……東方憐人翹起嘴角。
就算在這落雁城，女人做城主也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如果被落雁城居民和那些豪族知道，她是城主估計都沒有用，百姓會第一個要求她下台。
尊重千金是祖上的規矩，但是城主，一定要是男性，這是不可以改變的事情，也是落雁城祖祖輩輩的規矩，隻有男性，才能保證城主一脈的血脈純淨。
這些百姓們愚昧的認為，城主的血脈才是落雁城不會遇魔的原因，一旦混入雜物，落雁城就可能和外麵那些城池一樣飽受魔種肆虐，他們深信不疑，也是因為這個，那所謂的四大家族隻能乖乖聽命。
當然，他們聽話也和黑甲那恐怖的武力值有關，隻靠信仰沒有武力可是不行的。
這丫頭，有幾分手段。
東方憐人對戲鳳更有興趣了。
……
東方憐人一直站在她身前，而且眼神一直在她胸口掃視，這讓戲鳳非常的不爽。
她抬頭看了一眼東方憐人，看清楚之後，不耐煩中多了一絲驚豔，然後是嫌棄。
一身的婊子氣，眼角都是春意，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女人。
她自己是潔身自好的人，最看不得娼寮中的女人，所以就算東方憐人氣質非凡，美豔不可方物，她也不想看她一眼，怕汙了自己的眼睛。
更沒有往千金上想，仙門更是不可能，就算是仙門也不是什麽正經門派，雙修什麽的邪門左道倒是有可能。
戲鳳因為個人原因，覺得東方憐人遠遠沒有柳扶風漂亮，估計就是什麽媽媽桑，所以完全沒有好臉色。
“你看夠了嗎？”戲鳳微微抬頭，眼裏的鄙視毫無掩飾。
“我？沒看夠。”東方憐人眼角流傳著媚意，無視了戲鳳的眼神，道：“我可以坐這裏嗎？”
“不可……”
“謝謝。”東方憐人打斷了她，接著自顧自的坐在了戲鳳的對麵。
“切。”戲鳳搖頭。
真是不要臉的女人，東方憐人甜膩的聲線聽得她渾身不舒服，惡心的不行。
“來一壺甜茶。”東方憐人揮手。
“得令，千金稍等。”
吩咐了下去，東方憐人穩穩的坐了下來，托著臉看著戲鳳，後者也打量著她，兩人眼神交匯之後，沒有退讓，而是一直處在交鋒中。
東方憐人從戲鳳的眼神裏看見了忌憚，厭惡，懷疑，不屑……不過她習慣了，也不生氣。
戲鳳卻恰恰相反，她隻能在東方憐人眸子中看到吟吟笑意，卻看不透她的想法，後者眼神也沒有絲毫不自在，就像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
這讓戲鳳收起了輕視。
普通的女人對上她的眼神之後可不會是如此淡定的模樣。
會是什麽人呢？
“嗯……你這丫頭還不錯。”東方憐人滿意的點點頭。
“哦？”戲鳳壓抑住心底的厭惡，淡然開口。
“根骨還算可以，從小習武？隻是拳腳功夫多是沒什麽作用的。”東方憐人搖搖頭。
“關你何事。”戲鳳撇嘴。
“本來可能有關係，現在看來倒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東方憐人歎氣，眼裏有欣慰，也有一點點哀傷，她掩飾的很好，所以戲鳳並看不出來。
她們一幫姐妹是參與了落雁城最初的建設的，當初那個她們共同推舉出來的男孩子就是初代的城主，一起度過了很多歡樂，勞累的時光，那時候的東方還是天真無邪，少女懷春的……她覺得自己是喜歡那個男孩子，很喜歡。
不過之後她因為修煉出了岔子，一閉關就是幾十年，在這期間選擇了毒道，之後出來的時候世道已經變了，派人打聽了一下落雁城的近況，得到的答案是初代城主已經過世了，現在的城主是他的兒子。
兒子啊……
已經娶妻生子了。
之後，隨著年齡的增長，東方憐人就看開了，也將自己的雙手沾滿了血汙，不複當年，完全換了一個人。
她還以為那個人的血脈這能保留到現在呢，可是從戲鳳身上卻完全看不出來，南轅北轍。
她可以確定了，戲鳳根本就不是最初那個人的子孫，中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不過這城主血脈其實早就不純了。
“什麽意思？”戲鳳被東方憐人用詭異的眼神看著，微微蹙眉。
“沒什麽，隻是覺得你很漂亮，謝謝你的茶。”東方憐人說著接過小二遞過來的茶水，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戲鳳不說話了，有些狐疑。
不會真是哪個娼寮的管事的吧，看上了自己？出門沒帶眼睛？
“不過可惜了，三十多了，我反正是沒有興趣，心智成熟了教起來也沒什麽意思，而且你這個性格一點都不討喜。”東方憐人搖頭：“我還是喜歡像小綾那樣的，軟軟的女孩子。”
戲鳳蹙眉。
什麽亂七八糟的？
而且，她怎麽知道自己三十多了？自己的樣貌應該隻是二十多歲的模樣吧……
戲鳳眯起眼睛，而東方憐人下一句話讓她臉色劇烈變化。
“而且還有病，病的不清。”東方憐人喝了一口茶，不甚滿意。
“……”戲鳳沉默了一下，接著咧開嘴笑了。
她倒是看走了眼。
身體前傾，雙手托腮，戲鳳的臉旁貼近東方憐人，壓低自己的聲音。
“人上人?”
“什麽人上人，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丫頭你不是人上人？”東方憐人依舊是帶著微笑的模樣，不過現在這笑在戲鳳眼裏就帶著幾分惡意了。
東方憐人沒有絲毫的掩飾，她就是靈山的人，主動找上戲鳳還隱藏身份的話，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還真是仙門的人——
這弄弄的婊子味道，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的仙門，現在出現在落雁城找到自己，是想幹什麽？
戲鳳深吸一口氣，嘴唇幾乎貼到東方憐人耳朵上，小聲細語，將自己充滿殺意的眼神隱藏起來。
“你想幹什麽？”
她們兩人的行徑在外人看來，就是親密無間的姐妹，說話都貼的那麽近。
“我，我不想做什麽，就是隨便看看。”東方憐人聳聳肩，她說她隻是無聊出來看看，估計這個多疑的女孩子也不信，然後就是……
東方憐人無視了戲鳳的殺意，露出一點奇怪的笑容。
這丫頭靠自己靠的這麽近，嗯……看來這個地方不能久呆了。
“我不信。”戲鳳身子後撤，坐了回去，倒上一杯苦茶之後小酌一口，淡然之色重回麵上。
“不信算了。”東方憐人聳肩：“我隻是有些好奇，女孩子是怎麽坐上這個位置的。”
戲鳳二十七，當上城主有十幾年了，能夠排除萬難還將落雁城經營的那麽好，確實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
東方憐人很欣賞她。
“位置……你知道的挺多的嘛。”戲鳳微笑，裙下的指節捏的發白。
“沒什麽，我隻是知道自己應該知道的，而且知道的挺晚的。”東方憐人晃了晃手中的茶杯。
她說的是實話，因為自身的心理原因，她很少關注落雁城城主一脈的事情，估計其他峰那邊，戲鳳是個女孩子的事情從她當上城主的第一天就入了靈山的檔案資料。
她瞞得過世人，卻瞞不過靈山的眼睛。
“應該知道，你威脅我啊。”戲鳳露出燦爛的笑容，聲音很小，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在角落裏討論女孩子的心事呢。
威脅什麽？那自然是很簡單的，隻要將她是女兒身的消息散播出去，這落雁城就亂了，如果溪風是女子，那麽城中四大家族的野心瞬間就會瘋長到一個恐怖的高度。
魔種和血脈無關的話，誰不想讓自己的子孫代代都是高貴之種，是人上人？
而且估計就會和改朝換代一樣，血腥不斷，這是戲鳳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我沒事威脅你幹什麽。”東方憐人一陣好笑，她真的就是隨便看看，結果這丫頭和小刺蝟一樣。
嘛，也很正常。
如果昨天她關注柳扶風的話，估計就會了解這個丫頭了——三十歲的年齡，在東方憐人這裏確實隻能算是一個小丫頭。
“你想要什麽？”戲鳳臉色冷了下來。
“我什麽都不想要，不，我想要。”東方憐人正色道：“我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戲鳳放下茶杯。
她現在還是順著東方憐人比較好，雖然有黑甲在身邊，可能有自保能力，不過她也想看看東方憐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客棧。”東方憐人起身。
“好。”戲鳳點頭，然後跟著站起來，可是她站起身之後，雙腿一軟，晃了晃又坐了回去。
緋紅之色逐漸攀上麵龐，咬牙間，對上的是東方憐人似笑非笑的視線。
讓你靠的那麽近，中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