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一曲孤帆，與君盡遠
隨著陸綾的動作，婉轉低沉的琴音，如靡靡之音，回響天際。
依舊生澀。
依舊幹燥。
但是此時已經沒有人發笑了。
陸綾的手指笨拙的在鳳鳴琴上撫動著，那根本就是門外漢才會用的姿勢。
甚至給了她鳳鳴琴，陸綾卻隻用到了七根弦，其他的完全浪費掉，真是暴殄天物。
陸綾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演奏的過程中，她的資料版發生了變化，一個新的天賦出現在了她的資料版上。
【五音六律十三徽】。
幾分鍾之後。
陸綾撥完最後一個音符，沒有抬頭，她歎了一口氣。
她對自己很不滿，好好的一首《孤帆》在她手裏被彈成了四不像，她還是太高看自己了，也是，隻憑一點音樂底子就想彈的好聽的話，那些學音樂的就要去自殺了。
但是陸綾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麽差勁，磕磕絆絆不說，漏音，走音，甚至反複錯誤再重來，這首演奏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大片。
陸綾有些臉紅，她喜歡的歌曲就這麽被她自己給糟蹋了。
但是她剛才彈奏的時候，真的很開心。
陸綾有些不好意思抬頭，畢竟出了這麽大的洋相。
隻是，片刻後她發現有些不對勁。
太安靜了。
空氣中甚至隻剩下了風的聲音。
陸綾抬頭看去。
時間似乎靜止了，台下的女修們就像中了定身術，一動不動，包括柳扶風，甚至秦琴也是。
“咳……咳咳。”陸綾幹咳了兩聲。
這就像一個信號。
如同風吹麥浪，女修們一個個“活”了過來。
“這……”
“我剛才聽到了什麽？”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師姐，我有點難受……”
“我也是……”
廣場上，女修們似是中了邪，一個個表情悲切，有幾個修為差的，已經當場哭了起來，柳扶風也不例外，她雖然沒有掉眼淚，但是卻垂下眼簾，待在原地默不作聲。
【怎麽回事？精神攻擊？】看到所有人的情緒都不太對勁，沈歸伸出手掌，一抹寒光在其手中形成。
【不對，不是精神攻擊，僅僅是一種誘導。】
沈歸謹慎了一下，握拳，寒光如塵土一般，散落於空氣中。
事實上，就和她想的一樣，隻是一種精神誘導，陸綾的琴聲將她們帶進了她想象的畫麵中，就像看了一出電影。
她們見證了兩個少年的相遇，相知，相離。
願起孤帆，與君盡遠。
一個無悲、無喜、無聲、無念的故事。
因為陸綾的修為不是很高，所以女修們並沒有收到什麽實際上的損傷，最多幾分鍾就可以恢複過來。
本來以秦琴的修為，自然不會被陸綾的音樂誘導，但是她卻陷的更深。
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音律，那是一種空洞而又悲傷的旋律，是她從來演奏不出來的東西。
為什麽會這樣。
秦琴的手微微顫抖著，她閉上眼睛，腦中全都是陸綾剛才演奏的那首，不成熟的曲子。
這個時候，陸綾雙手撐了一下地板，有些艱難的站起來。
坐久了，她的腿有些麻了。
“喂。”看到秦琴發著呆，陸綾拍了一下她的腰。
沒辦法，身高差距太大。
【人也丟完了，該送我下去。】陸綾給了秦琴一個眼神。
但是後者沒有理會陸綾，徑直走到鳳鳴琴前坐下。
女修們大都緩和了過來，她們看向陸綾的眼神，不再包含著輕視。
【雖然琴藝不精，但卻是個天才，怪不得秦師姐對她如此特殊。】
她們都這麽認為，畢竟之前那首曲子，真的很好聽。
有時候，形容一首音律不需要什麽華麗的辭藻，“好聽”二字，足矣。
【不知道是哪一峰的小師妹，看起來還沒有修煉的樣子，可以多走動走動。】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其實很多人都覺得這種節奏分明的旋律比秦琴那種古板枯燥的音律強。
她們心中有些期待，期待這首曲子從秦琴手中演奏而出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而秦琴並沒有讓他們失望。
深呼吸，秦琴閉上了眼睛，她腦海中回憶著之前陸綾的演奏，整理剪切，去掉了無意義的重複和明顯的錯誤，青蔥一般的手指便動了起來。
琴聲響起的那一瞬。
高下立判。
陸綾手中幹燥的琴聲，在秦琴手中轉化為了無盡的柔和。
那是足以讓人深陷其中的溫柔。
纏絲勁。
隻是第一段，秦琴便忍不住使用了纏絲勁，這種手法，就算是她在演奏自己得意曲目的時候都很少用到。
因為纏絲勁的作用是讓音律更有感情，但是她的音樂，沒有感情。
而鳳鳴琴的作用也被發揮到最大，原來，鳳鳴琴的下層琴弦不再是用手指去演奏，而是在波動表弦之時，靈氣由指尖滲透而下，在發出清逸弦音之時，也帶動了天地間的靈氣。
地風水火，在第九峰上交織凝聚，最後化成一直孤鳳，盤旋於上空。
靈氣波動之下，每個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在火紅色靈氣入體之後，在場女修的精神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放鬆，之前受到了精神誘導導致的情緒敏感也逐漸消失。
聽著柔和悠長的音樂，陸綾呆住了。
一如之前的秦琴。
陸綾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孤帆》，但也不是了。
在秦琴的演奏下，《孤帆》脫離了它應有的樣子，現在的它不再需要歌詞的襯托便能夠表現出孤獨極致的破壞力。
陸綾喜歡秦琴的演奏，她收回自己之前的話，她現在感覺秦琴手指的每一次波動都彈在了她的心上。
感謝秦琴讓自己又一次聽到了如此美妙的音樂，陸綾眼眶微紅，似乎是受到了感染。
隨著音樂的進行，一種幻覺逐漸覆蓋了第二峰，走進了每個人的心裏。
柔和與悲傷交織，在餘音中交織出了一副美麗且殘忍的畫麵。
與陸綾所塑造出的電影不同，在秦琴的演奏下，眾人並沒有看到什麽畫麵，有的隻是極致的情感。
空虛如同寒泉一般，凍傷了人的靈魂，解凍之後，迎來的卻是更加黑暗的餘燼。
隨著秦琴的動作，一股淡紅色的音波由鳳鳴琴逐漸向外擴散。
漸漸的，所有的情緒都被剝離，琴聲中隻餘下沒有任何起伏的空洞，在秦琴高超的琴技與鳳鳴琴縱橫之弦的多變演奏之下，最後竟然隱隱有了合奏的感覺。
拿不起，放不下，隻剩下一個人的身影，獨自前行。
孤獨的，一人行者。
曲畢。
一片寂靜。
等到秦琴站起身，女修們依然沒有回過神來，她們依舊沉醉在秦琴帶來的無盡孤獨感中，和陸綾的精神誘導不同，這次真的是音樂最純粹的影響力。
甚至那隻火鳳也沒有消散，圍著第二峰盤旋著，一聲尖銳的鳳鳴之下，引動了遠方的一聲鳳唳回應。
看著呆滯的陸綾，秦琴踱步過來，臉上多了些許釋然與堅定。
“謝謝你，師妹。”說著，秦琴對陸綾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