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源起
一夜風雨，為這冬日裏又增添了幾分寒意，東方的天際浮現出了些許的光亮，驅散了這巨城之中的黑暗。
城東南一處華貴莊重卻又有幾分深邃的府邸中，有著一處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小院子，相比周圍的華貴，這個院子顯得有些簡陋了，拋開簡陋之外，這方院子的風格相較於周遭來說更加的古樸。
除卻這些疑惑之外，還有這方院子的位置，也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因為這方院子，是這府邸臨近中心的位置，在這個家族，稍微了解的老人，都很明白這個院子是怎麽回事，因為這裏保存了至少千年之久，這千年間，家族不斷擴張，不斷更迭，讓原本邊緣處的小院子，慢慢的成了家族中心的一處。
任憑這千年時光如何更迭，唯有這方院子不曾改變，似乎這裏被人遺忘了一般，亭台閣樓不斷改變樣式風格，唯有這裏不曾改變過分毫，似乎這裏的時間都停止了一般。
院中屋內燈光亮起，老者身著一身布衣，青色的衣服略略泛黃，老者麵容枯槁，若是懂得望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老者的周身縈繞著死氣，似乎命不久矣一般，可老者的身形卻不似那將死之人，雖然比不過那些壯年，可是老者的身形體態卻是要比那些暮年的老人強得多的多。、
老人的眼神如古井深潭一般，深邃悠長，讓人不敢與之對視，可這深邃的眼中，卻總是帶著一抹不可察覺的哀傷。
老者看著院中的一地落葉，楞了一下，有些意外，看著樹上星零的幾片葉子，老者歎了口氣，似乎是接受了什麽一般，轉身從屋簷下拿起掃把，將院中枯葉掃到了一起，然後彈指間，枯葉消融，不知所蹤。
忙活完這一切，老人在石桌前坐下，看著東方天際，光亮由衰轉盛。
太陽初升，徹底驅散了這巨城中的黑暗，城池中也漸漸有了車馬聲，和小販沿街叫賣的吆喝聲，老者院落的周遭，也有了行人的話語聲，和匆忙的腳步聲。
這巨城名曰：夜弦城，是大商的國都，也是這九州最大的城池之一，老者所在的家族，是這九州現今第一的家族——白家。
在坊間閑話中，白家與蘇家，以及這九州上另一個帝國，大周的司馬家、楊家，並稱九州四家。
這四個家族皆是千年以上的傳承，尤其是白家，在這千年間，人才輩出，於大商而言，白家是大商的文脈，數任帝師、皇後、宰輔出自白家，天下四大書院之一的欽天學宮更是由白家一手執掌，其威望可見一斑，上至王公親貴，下到平頭百姓，無人不向往欽天學宮。
在這等顯赫的家族之中，老人的身份也是不簡單的，老者是白家宗祠的掌管者，負責宗祠的大小事務，雖然這個職務並無實權，可地位卻是不低。
雖說老人的身份不低，但是與旁人而言老人的地位很尷尬，因為老人姓龍，是個外姓人，傳聞是侍奉了家族多年的人，因為家族中一個活了很久的老祖宗親自下令，他才成為宗祠長老，也因此他的身份於家族而言，是個涉及禮法的問題，不過好在也沒人拿這個做文章。
由於老人名字無人知曉，索性大家敬稱一聲龍老，老者也並未在意，由著這些小輩們叫。
家族中人有些好奇者也會在私下飲酒作樂時，閑談兩句這龍老的身份，有人說龍老是住在天書樓中那個老祖宗的仆從，有人猜測這龍老是這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實力早已在江湖榜之外，超然於世，不過無論如何猜測，都揭不開這老者的神秘麵紗。
最讓人議論紛紛的還是十七年前，老人從外間歸來，帶回了兩個白家的遺孤，放在以往，這龍老常年不在白家，可這十七年間，龍老就在白家常住了下來，並要了這方院子為其住所。
正值初冬時節，於旁人而言事務不多，可對於龍老來說，因為祖祭將至，宗祠之中的事務反而是多了起來，好在都有下麵的人協力，龍老隻需每日祈福即可，為這白家，為大商祈福。
天光大亮，龍老從院中起身，又望了一眼這院中的梧桐樹，然後向著宗祠而去。
周遭行人看著這棵參天的梧桐，也是很意外，稍微清楚的人都知道，這棵樹從來是沒有如今日這般，滿樹葉落，顯得有些稀奇了，行人三三兩兩也並未太在意此事，唯有一些人，有些慌亂，因為他們清楚這棵樹意味著什麽，於白家意味著什麽。
宗祠之中，龍老點燃了所有的火燭，坐在蒲團上，看著這祠堂中的牌位，這裏大多數人，他都見過，他看著他們生，看著這些人成為一個時代的英傑，又看著這些人臥於病榻，或死在戰場上，或者死於意外，甚至有些死在桌案前，操勞一世。
龍老將一應事情安排好了，將所有人支了出去，靜靜的坐著，忽然之間，一陣清風吹過，一個人出現在了龍老的麵前，而龍老也沒有意外，看著那人點了點頭。
那人看著龍老行了一禮，“龍老，如今這院中的葉落了，老祖宗托我來詢問龍老，不知龍老何時離去？”
“唉！”龍老看著那人，歎了一口氣，然後回答道：“當年與他說過，葉落之時，我去之日，如今葉將落盡，我也該離去，不過也不打緊，待祖祭之後，一應事物處理妥善，皆是我便會離去。”
“老祖宗還托我問你，那兩個孩子，之後該如何？”那人聽到了龍老的回話，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龍老聽到他的問話，眼神中閃過一絲一樣的神色，沒有急著回答麵前這人問題。
“來日我離去之後，讓那兩個孩子去問天書院。”思索了一番，龍老終究是開了口，用一種吩咐的語氣開口道：“旁的事無所謂，可這件事務必辦到。”
“是！”那人聽到龍老的回答，點了點頭，然後閃身離去
宗祠之中隻剩下了龍老一人，而龍老握緊的手掌，終於鬆開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沒有了回頭路，這件事情他籌謀了太久了，太多的人為之付出，必須去完成，因為這些事情，關乎著他們的名譽，關乎著天下的安危。
原本龍老不該去遲疑，也不能去遲疑，可想到了她，他還是猶豫了。
沉默了片刻龍老，似乎想起了什麽人一般，輕聲道：“當年那場禍事，我以為我贏了，可回來之後你我天人永隔之時，我才發現我輸得多麽徹底，因為我沒有選擇死，我選擇了生，可上天卻作弄的我生不如死。”
“我啊！欠你的，欠他的，都欠的太多了，所以我擅自決定在這裏守護白家，守護商國，守護你們的故土，這些年間我無時無刻不在準備，準備著為你們，為他們平反。”龍老想到過往種種，輕聲的訴說著這一切，“若真的如封禪所說的，這黃泉地府真的在，那你會不會等我呢？你又是不是你呢？”
龍老就這麽自言自語的說著，卻再無可訴之人了，曾經他嚐試過做些事情，可是他終究是事與願違。
“來啊！打啊！打啊！”
……
外間起了一陣騷亂，起哄的聲音不斷，打亂了龍老的思緒，龍老起身打開了宗祠的大門，看著宗祠前祖祭廣場前聚攏的一眾人，似乎是如往年一般，祖祭廣場上的比鬥。
龍老走出門外，聽著這族中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叫喊聲，看了一眼，然後穿過人群，徑直的走到這祖祭廣場的邊緣，看著這比鬥的兩人先是有些疑惑，然後愣了一下。
周遭的人識趣的給龍老讓了位置，也不曾疑惑，甚至抱著幸災樂禍的性子，看著台上比鬥的兩人，也看著龍老，想看看龍老這次如何處理。
白家對於這祖祭的比鬥，並未有所限製，甚至隱隱的有些鼓勵的意味，畢竟白家鼓勵門下學生強身健體，而且這比鬥也是祖祭中的一部分，武學者相互切磋，也是別有一番意味的。
隻是這次的比鬥有些特殊，因為上麵的人，一個是白家分家的人，另一個是龍老十七年前帶回來的其中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