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所謂隱秘，便指那些不能讓世人知道的事實！
當年孫殿攜貂蟬和萬年回京，替萬年報仇隻能算是順帶，找機會謀奪這傳國玉璽才是他行動的本因！可是這一點，卻並不方便讓普通民眾和外人知道，因為這會暴露他從一早就對漢室‘不臣’的心思。
雖說以他現如今的實力、地位也不用害怕什麽，但黃月英身為人妻自然更希望能讓孫殿在大眾麵前的形象完美些——隻是借用一下萬年的身份就可以達成目的，想必萬年知道了也會為此感到高興吧。
“少帝托付……公主轉呈？”
荀彧打心底裏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因為他一旦認可了黃月英的說詞，就必然會讓孫殿本就隆重的威望再上層樓，從此於大義上無人能製。
甚至於一旦某日獻帝駕崩，孫殿都可以直接持玉璽登基為皇。畢竟漢靈帝的直係血脈如今隻剩下獻帝和萬年兩人，若是獻帝死了，孫殿身為駙馬便算漢室‘妻親’，繼承大統雖然於理不合，但總比由外人篡權強得多，那些漢室舊臣也未必會反對。更何況有少帝‘托付’在前，更是讓大家有了妥協的借口。
說到底，忠臣義士的名號固然響亮，可終究不如性命重要。隻要能有一格台階下，又有誰真的願意和此時的孫殿為敵呢？
黃月英剛才這一番話，便是一個大大的台階！若是被其他人聽到，荀彧毫不懷疑他們會馬上順坡下驢，從此擁簇在孫殿身邊！
“是啊，說來也是可惜了少帝。”
黃月英仿佛沒有看到荀彧微青的臉色，依舊自顧自說道：“靈帝兩子之中，少帝沉穩睿智，獻帝機敏練達，都有非凡之姿。然綜合一觀，還是少帝更具帝王之相，可承漢室中興之責！昔日董賊便是看到了這一點，才迫不及待狠下毒手，先是廢少帝立獻帝，而後更將少帝鳩殺以絕後患。如此暴戾，當真是人神共憤！”
雖然嘴裏說著‘人神共憤’，可黃月英臉色平淡，一點都沒有憤怒的意思。反而是聽到這話的荀彧眼神一閃，臉上驀地露出了驚容。
少帝沉穩睿智嗎？當然不是！
獻帝機敏練達嗎？自然也不是！
那為什麽黃月英還要這麽說，隻是單純的照顧皇家顏麵嗎？
荀彧可不認為眼前的女子會這麽‘好心’，隻是稍稍一想，他就明白了黃月英的意思，那是在隱晦地提醒他，少帝才是靈帝之後群臣推舉的國君，而獻帝充其量隻是一個在少帝被廢後由董卓扶持上位的傀儡。
從大義上來說，獻帝登基的正當性遠不如少帝來得正統，隻不過因為少帝早卒，這一點才沒有被群臣拿來詬病。不然的話，在董卓死後，獻帝就是把皇位重新還給少帝都不奇怪！
可是……
少帝雖然死了，現在卻突然多出了一個受少帝‘臨終托付’之人，甚至還掌握著代表華夏皇權的傳國玉璽，這便從根本上質疑了獻帝權威的正當性。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無論百姓還是官僚，對於傳國玉璽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敬畏感。如果少帝當年真的親手把玉璽交托給萬年公主，然後再由萬年轉呈給孫殿，那麽這種行為在許多人眼裏就不啻於‘禪位’。
更合法的少帝都禪位了，那麽由董卓捧起來的獻帝還要怎麽做皇帝？
“孫城主……好大的野心！”
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荀彧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就把目光放到了頭頂的雲層上。
“荀先生失言了，我家夫君不過是因緣際會，而後受人所托罷了，談不上什麽野心。倒是尊主魏王殿下，前些年廣蓄兵糧，私置僚屬，似乎對這天下很有些想法呢。”黃月英表情淡淡，就好像在說‘今晚吃什麽’一樣隨意，但實際上話語裏的內容卻夾槍帶棒，讓原本還因孫殿‘所圖甚大’而感到不悅地荀彧不禁露出了苦笑。
荀彧是真正意義上的漢室忠臣，他效忠曹操也隻是因為覺得曹操能夠輔佐皇帝治理好天下。可是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裏，他不止一次的發現曹操對皇帝的態度絕非‘輔佐’那麽簡單，隻是因為漢獻帝從蒞臨徐州後便擁有不小勢力的緣故，這絲野心才被曹操暫且壓製下來，卻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心底逐漸加深。
黃月英說得沒錯，若不是魔主突然出手將曹操和一眾曹魏武將都擄進了異空間，恐怕此時曹操已經會想辦法掀起一場足以顛覆整個漢室的大戰——事實上荊州劉表的滅亡就是預演，也是曹操對獻帝底線的試探。
這麽一想的話，自己好像還真沒什麽資格去指責對方，跟別提水晶城還有著曹操所不具備的大義名分。
公主夫婿，少帝所托……
嘖嘖，能把‘傳國玉璽’這張王牌隱忍二十年才甩出來，這孫三日的心機果然深沉！
荀彧不知道這番話隻是黃月英審時度勢後的‘自作主張’，還以為是孫殿吩咐她這樣做，心中自是感歎。
他身為當世有數的大謀，雖然長於政略，可是於觀測人心上也頗有心得，根本不相信那個性格懦弱的少帝敢把傳國玉璽這等至寶隨意交托給別人，哪怕是親妹妹也不可能。而且就算他真的不顧祖訓想把玉璽交給萬年，可那時候他早就被董卓給死死盯住，哪有機會接觸外人？
相較於黃月英的說詞，他更相信少帝會在察覺不妙時將玉璽交給心腹宮女隨意扔到皇城裏的某處偏僻地了事，這也恰好和當日洛陽內傳出的傳聞相合。
但是，他不相信不代表別人也不相信。
隻要有一個人願意相信，憑孫殿如今的實力和威望，這種傳言就會馬上流傳開來，然後愈演愈烈。
這，才是荀彧苦笑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