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仙水
平複下來之後,淩征默默地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時間在不斷的流逝,大牢裏麵的氣氛也越來越凝重壓抑。
關在這裏的人,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這種在無盡的煎熬中等死的滋味,卻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安心睡去,不時有壓抑歎息聲傳來,低低的哭聲也在不同囚室的角落裏響起。
終於,對麵囚室裏一個囚犯再無法抑製心中的恐懼和絕望,衝到牢門邊,拍打著牢門使勁叫嚷:“放我出去!”
“我是冤枉的!”
“我是冤枉的!”
呼叫聲引起了獄卒的注意,三角眼一拍桌子,當即罵罵咧咧地走過來。
“在這裏鬼叫什麽?”
“現在待著不舒服是不是?”
“信不信老子立馬把你的皮給剝了!”
粗大的鞭子啪地抽在那名囚犯扶在牢門的手上,登時皮開肉綻。
囚犯頓時一個囉嗦,往後退了兩步,卻仍心有不甘道:“這位官爺,我是冤枉的。”
“我不是叛黨!”
“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三角眼獄卒指著那名囚犯的鼻子喝道:“鬧個屁!”
“關這裏的,哪個不是說自己是冤枉的?”
“縣太爺定了你們是叛黨,你們就是叛黨!”
“給我好生呆著,便好好送你們上路。”
“別給我找事兒!”
那囚犯一臉鬱憤,終於爆發出來,衝到牢門,對著門外的獄卒大吼道:“我是冤枉的!”
“我不是叛黨!”
“你們不能這樣殺了我!”
三角眼獄卒見這家夥居然越鬧越上勁,真是氣不在打一處來,
“還上勁了是不是?”
啪啪啪啪!
便又是幾記重鞭抽過來。
“再給我鬼叫瞎鬧,一會兒我要叫你跪著求我給個痛快!”
那邊喝著小酒的兩個獄卒聽得這邊接連鬧出動靜,影響了酒興,也一臉戾氣地把碗一放。
“這是要反天了?”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左腮還生著一個銅錢大小的黑痣的獄卒,用力吐出口中的一塊花生殼,恨恨道:
“這小子是看著咱哥兒幾個閑得慌,要給咱找點樂子?”
抬手衝著三角眼招招手,叫道,“費六子,別折騰你那些沒用的鞭子,整點‘神仙水’過來,咱們讓這小子舒筋活血,好好快活快活!”
牢房裏有些懂得的囚犯,不由得都變了變臉色。
所謂“神仙水”,就是燒得沸騰的開水。
滾燙的開水潑到囚犯身上,立即就會被燙出血泡,嚴重的,連皮都會被燙掉一層。
其痛苦可想而知。
這時候,獄卒還會再加上一點“神仙料”。
灑鹽。
被燙傷的部位灑上鹽,疼痛程度增加十倍不止。
幾乎每個被“神仙水”治過的囚犯,都痛得隻能在地上哀號打滾。
對死牢的獄卒來說,除非是上麵打過招呼的重要犯人,其他的囚犯都跟死人沒有什麽區別。
隻要上刑場的時候還有一口氣就行了。
三角眼費六子聽到這話,馬上開始挽起袖子去打水。
“別急著跳,神仙水馬上就到了。”
“到時候,讓你跳個夠!”
黑痣臉對著先前跟他一起喝酒的獄卒道:“張老四,你也去幫他一把。”
張老四也是熟門熟路,立即架鍋生火,準備燒水。
淩征默默看著這一切,心中卻是一片雪亮。
這種黑心官府,胡亂抓人,頂包領功,跟他們喊冤叫屈,根本不會有任何用處。
想要成功拖延時間,他可不能真跟這些老百姓一樣,把希望寄托在這幫人良心發現上。
幾個獄卒就已準備停當,爐子上架起了鐵鍋,滾燙的開水咕嘟咕嘟,熱騰騰的水汽不停往上冒。
那名囚犯終於被嚇得渾身抖瑟,卻仍然一邊痛哭一邊叫喊著自己是冤枉的。
黑痣臉哪裏會管他,招呼費六子與張老四就要去拖人。
這時,外麵有獄卒一路跑了進來。
“王哥,趕緊準備一下,縣太爺來了!”
黑痣臉沒想到這個時候縣太爺便要過來,比之前說的提早了不少。
雖然打斷了他的動作,但他總歸還是分得清輕重。
比起收拾這該死的犯人,當然還是迎接縣太爺更為重要。
“那就先等一下,等縣太爺走了之後再好好收拾他。”
費六子和張老四也是熟門熟路,不多廢話,把家什放在一邊,整理下衣衫,正了正帽沿,排好隊列站成一排。
頂頭上司來了,怎麽也要把場麵撐圓了。
不一會兒,樂風縣的縣太爺就一步三搖地從牢房大門走了進來。
為了防止囚犯逃脫,這牢房的大門設置得比較狹窄,而且距離大牢的地麵高出近一人。
從大牢出去,需要上好幾級台階,再拐一個彎,才能走到牢門口。
這樣一來,就算牢裏的囚犯突然暴動,衝到牢門時也會受到限製,無法一湧而出。
獄卒隻需要守住牢門,囚犯就隻能一個個出來送死。
那縣太爺走進門,便順著台階一路下來。
淩征向那位大人看過去,隻見那人約摸四十多歲,長不過六尺,高顴骨,凹腮幫,尖嘴小眼,頜下留著山羊胡須。
雖然這個縣太爺的形象不乍滴,但是那一雙小眼之中,卻閃著溜溜的光澤,看起來甚是精明。
隻是配上那有些磕磣的麵容,怎麽看,都是一副奸滑之相。
看到這位縣太爺,獄卒們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連那個被叫作“王哥”的黑痣臉獄頭兒,也十分難得地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
但被關押在牢室裏的囚犯們,卻表現得各不一樣。
不少囚犯像是在絕望中突然看到一線生機,一下子湧到牢門前,將手從門柱的縫隙中伸出去,朝著那縣太爺拚命揮動,口中不停呼喊著:“青天大老爺,冤枉啊!”
“冤枉啊,青天大老爺,我真的不是叛黨!”
“青天大老爺,我隻是一個賣菜的,求求你放過我吧!”
不過縣太爺對這些人的呼喊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的關注來,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眼神中透著冷漠。
另外一些囚犯則似乎已經看清了現實,認命地坐在原處,隻毫無生氣地轉了一下眼睛,便低下頭去,再沒有任何動靜。
淩征卻有意地觀察著這位縣太爺的舉動。
這位大人,很可能會成為他脫困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