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站在麵前的人
救連柔，方慈就會死。
救方慈，連柔就會死。
然而，讓侍者對小北下手，卻是做不到。
無論現在的小北到底還是不是曾經的小北，但是看著那張曾和自己相依為命這麽多年的熟悉的臉，哪怕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毫無人性嗜殺成癮的惡魔，侍者都承認自己完全下不了手。
可是，難題就正正擺在侍者麵前，不會因為他的任何想法而有所改變。
所以，無論這個選擇有多艱難，他都必須要做！
“怎麽了？決定不了嗎？”小北咧嘴一笑，“這有什麽好想的，我做了這麽多的壞事，理應成為你要下手的對象才對。”
忽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做出了一個誇張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是在猶豫如果對我下手失敗的話會有怎樣的後果嗎？不，你不用擔心，我保證隻要你選擇對我出手，我不會做絲毫反抗，這兩個女人也會活下來——怎麽樣，很劃算的買賣不是嗎？”
侍者的表情沒有因為小北的話而有任何輕鬆的轉變，他在思考小北現在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老實說，現在的局麵其實相當明朗，侍者甚至可以確定自己隻要出手的話，幾乎是百分百的幾率拿下小北。
然而他並沒有急著這麽做，他在思考小北的話。
從剛才開始小北說的話就一直很奇怪，當然從對方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這個角度上來看，小北現在無論說什麽都不值得奇怪，但是就是如此，侍者依然覺得小北的話有些古怪。
一時間沒有動作，兩人似乎就這樣僵持了起來。
忽然，小北歎了一口氣，眼神不再停留在侍者身上，而是看向了空無一物的門外，歎道：“天氣變冷了，門外的蘭花也應該休眠了才對；明年的春天它們還會再長出來，但是再長出來的那朵花，到底還是不是如今的這一朵呢？”
侍者忽然神色一震。
他想起了某些事。
小時候，兄弟倆為了過生活，也做過不少小偷小摸的事。偶爾被人發現了，他們都會躲回自己家裏。
那時候所謂的家隻不過是一間荒廢了不知道多久的茅草屋，卻是兄弟倆最舒適的避風港。
因為每一次做壞事都是由侍者出麵，所以每當那些人追回家裏隻看到小北一個人在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對年紀這麽小的男孩下手，很快就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而當這個時候，小北就會悄悄地將家門口的蘭花給摘下來一朵。
這是代表著“安全”的信號，當侍者看到花少了一朵的時候，那就代表著家附近很安全，他可以放心回家的意思。
剛才小北說的那番話，看似隨意說的一句，然而其中包含的深意，恐怕隻有兄弟倆自己才清楚了。
蘭花，開了。
危險，悄然而至！
心中了然，侍者卻假意毫不猶豫地朝著小北衝了過去。
小北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
突然，山洞內的四個角落出現了四個人影，他們就像是從影子裏麵走出來的一樣，剛剛出現就已經朝著侍者動手了。
“大四角屠殺之陣！”
四個人的聲音重合了起來。
每個人的手中都扯起了一條金黃色的細線，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包圍在了裏麵，這一下竟是要將這裏的所有人都盡數斬殺！
然而侍者卻似乎早有所料，在半路上就停下了衝向小北的動勢，轉而朝著這突然出現的四人，同時施下了幻境！
恍然間，四個人的動作頓時一滯！
然而，還未等他鬆一口氣，四個人僅僅隻是恍惚了一瞬間之後便重新回歸正常！
侍者眉頭一皺，這四個人不可能對他沒有敵意，顯然他們事先已經做好了準備，用某種手段屏蔽掉了自己的幻境。
然而這樣的話事情就棘手了，失去了最強大的依仗，侍者的實力不能完全發揮出來，麵對這四個顯然實力不俗的家夥，勝算實在不大！
可是，這一次他並非隻有一個人。
門外傳來了劇烈的異響，鋪天蓋地的人臉怪物從不知道什麽地方盡數襲來！
它們一進門就盯上了那四個人，衝上去後或是啃咬、或是用它們凝實的身體纏住了對方，使得他們無法繼續他們的動作。
四人中其中一個似乎是領頭的臉色大變，朝著小北怒吼道：
“傀儡師，你竟敢背叛我們？！”
“從不曾歸屬，何談背叛？”小北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似乎是在承受著身體的某些變化，“我很感激你們賜予了我的一切，但我已經為你們做了這麽多的錯事，這個人情，我已經還清了！現在，該是我贖罪的時候了！”
“你敢？！”
小北卻是不再理會此人，召喚著人臉怪物發動了更加猛烈的進攻，霎時間人臉怪物已經將這四個人給團團包圍住，似乎下一刻就能用人數將他們給淹了。
形勢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走，然而那人卻突然冷笑道：“傀儡師，你始終不過是外人，還真當我們沒有對你做任何防備嗎？”
“什麽？”
小北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而此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所有的人臉怪物都放棄了他們的目標，轉而慢慢地將臉轉向了小北他們的方向！
誰也沒曾想到，在這最關鍵的時候，人臉怪物居然倒戈了！
“哈哈哈哈！沒有想到吧？組織早就猜到了你有可能臨陣倒戈，所以就將更高級的傀儡術教給了我，現在你擁有的所有傀儡都隻會聽令於我，而你北海，則隻是一個失去了所有依仗的無能廢物罷了！哈哈哈哈……”
小北的表情變得有些迷茫了起來，在這一刻他似乎又變回了那個無依無靠的孩子。
實力羸弱的他，隻能任由人欺負。
幸運的是，這一次也和以往一樣，那個熟悉又可靠的背影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鋪天蓋地的人臉怪物襲來，侍者卻毫無懼色，哪怕在這種敵人麵前他最為依仗的幻術不起作用，但他卻依然毫不猶豫地站在那個人的麵前，替他抗下這一切。
他獨自一人麵對著人臉怪物群，身影顯得有些單薄，隻是他的內心卻依然平靜，此時在麵對著這樣的困境，他依然還保持著他最平靜最為冷酷的模樣。
似乎這對他來說，隻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衝了出去，和人臉怪物交戰在了一起。
侍者的近身戰鬥能力不弱，但始終是會累、是會受傷的；而對方是永遠不會受傷和疲倦的人臉怪物，很快他的頹勢就愈發明顯了起來，似乎再過不久就要徹底敗下陣來。
此時，冬風吹起。
誰也想不到為什麽明明是在四壁封鎖的山洞裏麵會刮起一陣冬風，然而這陣風卻依然刮起了。
桑葉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一開始隻是零星的幾片，然而很快原地就下起了一場桑葉雨！
人臉怪物的哀嚎聲時而響起，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麵具破碎的聲音，漸漸的人臉怪物的數量肉眼可見地開始減少了起來。
看到這樣的場景，侍者發自內心地笑了。
能用如此浪漫卻又狠辣的方式殺敵的人，除了連柔那個家夥，還能有誰呢？
轉眼一看，因為剛剛才從昏迷中醒來，連柔站著的身子都變得有些不穩，隻是她卻倔強地發動了她的“桑落之舞”，為這場亂戰添下了獨屬於她個人的浪漫。
她瞥了一眼旁邊的小北，眼神中盡是威脅和警告之意：“咱倆之間還沒完，就算你是這個混蛋的弟弟，也不能原諒！不過，咱倆的事等完事了之後我再找你算賬！”
遠處侍者有些無語，都什麽時候了都不忘罵自己一聲混蛋？
連柔也隨著侍者的腳步殺向了戰圈，而原地留下來的就隻有原本應該是主角的小北，和還依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方慈了。
剛才連柔對他說的話可謂是毫不客氣，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小北心裏麵卻一點反感都沒有，甚至他的心裏還淌過了一絲暖流。
為什麽？明明她是搶走哥哥的人，我們應該是敵人的才對……
內心的邪念再次想要占領高地，小北竭力不讓自己再度陷入瘋狂之中。
這是“他們”的手段，他們在自己的體內留下了一枚邪念的種子，就是這枚種子促使著小北的想法變得偏激，從而做出了那些不可原諒的行為。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每天他在不斷懺悔和懊惱自己的過錯時，同時也研究到底怎樣才能擺脫種子的束縛，重新變回原本的他。
終於讓他研究出來了，雖然隻有短短的時間，但也足夠了。
於是他便開始了這一次的計劃，假意報複林官村，實則是將侍者引到了這裏來，用侍者和他之間的關係樞紐解開了種子的束縛，同時對“他們”施展大反撲！
計劃是順利地進行了，然而卻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傀儡竟不聽自己的使喚了！
他應該早就想到的，然而內心裏為想要對自己的行為贖罪的想法卻將他的腦海一時蒙蔽。
好在，那個自己值得信任一輩子的人，依舊選擇站了出來。
不……不隻有他一個人。
那個原本自己視她為搶走自己哥哥唯一寵愛的女人，原本和我應該是敵人的人，居然也站在了自己的麵前！
為什麽？
小北的雙眼再一次爬上了猩紅色的血絲，他知道自己很快就將再一次被種子所控製。
然而此時他卻帶著複雜的眼神，悄然看向了一旁的方慈，沉默著。
“方慈……你說，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