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塵封
“原來是這樣……”
知道了費薩爾最終的底牌，奈比勒終於放下了最後的一道執念，輕歎一口氣後，他忽然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
在此刻，他似乎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奈比勒。
原來影子想要活在陽光下，根本就是天荒夜談。
“事已至此……”奈比勒淡淡地道，“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動手吧。”
聞言紮菲爾看了一眼費薩爾，喊道：
“哥……”
他並非是想要為奈比勒求情，事實上先前奈比勒做的事死十次他都不嫌多；但無論如何，甚至是在半個小時之前，奈比勒依然是納霍姆幫最忠誠最重要的成員之一，此時角色轉變的如此之快，紮菲爾心中不免有種複雜的感覺。
不過最終他也隻能無奈的將決定權交給費薩爾了。
轉眼一看費薩爾，這個殘酷的納霍姆幫老大看向奈比勒的眼神之中沒有流露出任何一絲情感。在奈比勒說出對他動手的話之後他甚至沒有猶豫，果斷地就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去，抬起的右手手中不斷的有異能量在其中肆虐，不難想象這一掌要拍在奈比勒身上的話定能將他的身體攪的亂七八糟！
奈比勒停下了笑容，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中忽然抬起頭看向費薩爾說道：
“你就沒有什麽話想說的嗎？”
費薩爾頭也不抬：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是嗎……”奈比勒搖了搖頭，“可惜了……”
費薩爾沒有說話，但無言已經代替了他的默認了。
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大概就算是費薩爾這樣的人，也是不願意看到的吧。
“再見了，奈比勒。”
說完，費薩爾抬起的右手便朝著奈比勒的方向快速拍下！
可就在這個時候，在費薩爾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奈比勒卻忽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看來你是誤會了，我說的可惜，指的是……”
話沒有說完，他也隨著費薩爾的動作同時動了！
並非是試圖躲避費薩爾的進攻，他一直撐在地上的雙手之下，那雙手影子忽然出現了一種耐人尋味的異動。
那團“多出來”的影子迅速地朝著另外一個人的方向飛速衝了過去，而那個方向是——
“噗！”
“噗！！”
兩道肉體被刺穿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而作為主角雙方的費薩爾和奈比勒表情各異：前者是瞪大了雙眼，一張不可思議的表情；而後者的臉上帶著殘留的陰謀得逞的笑容。
忽然奈比勒一口鮮血噴出，在這之後他的神色萎靡了不少，整張臉都呈現出了虛弱的灰白色；往下一看，費薩爾的一掌結結實實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從外觀上看似乎並沒有受到有多麽嚴重的傷勢，但實際上費薩爾那蘊含了肆虐破壞性的一掌早已經將他身體內的一切內髒和血管破壞的慘不忍睹；奈比勒之所以到現在還能活著，那全都是因為他屬於異能者強壯的身體，以及一口氣吊著。
盡管如此，他的身體被破壞成了這種程度，顯然已經是活不成了。
但就在這種情況之下，奈比勒卻還是笑了出來，而且還笑的如此開心，就像是有什麽陰謀得逞了一般。
極度虛弱的他用著最後一口氣，以及那挑釁的眼光最後看了一眼費薩爾，說道：
“……費薩爾……這是給你的臨別……禮物……，我……我不相信……，你會真的沒……沒有半點……人的……情感……”
說完這最後一個字，奈比勒眼神完全失去了焦距，雙手也無力地垂下。
他咽氣了。
可是，他臉上帶著血紅色的笑容，卻依然沒有消去。
對了，費薩爾臉上不可思議的表情同樣也沒有。
他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痕，甚至身體的情況以及體內的異能力在經過死神棺複活之後都已經完全恢複了過來，情況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驚訝、他憤怒、他怨恨，是因為奈比勒最後的那一擊並不是朝著他去的。
而是繞過了他，朝著他身後沒有任何防備的、那個可憐的紮菲爾去的！
費薩爾扭過了頭去。
紮菲爾依然還是那個紮菲爾，他站在那，就好似從來沒有收到過什麽傷害似的。
他的眼神空洞的有些可怕，似乎是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努力地咧了咧嘴，試圖想對費薩爾說點什麽，可是他開口這個細微的動作稍微做了一半，從他的嘴角處開始，密密麻麻的一團黑色突然出現並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就像是在幹旱的土地上發生的龜裂，將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器官都化作了一片一片……
然後，他整個人的身體就在這密密麻麻的黑線下真的分割成了一片一片，被一陣忽如其來的風給吹散了，原地再也沒有任何一絲紮菲爾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他最後的話甚至連一個聲調都沒能說出來，人已經就這麽憑空消失掉了。
這就是奈比勒送給費薩爾最後的禮物，在意識到費薩爾可能並沒有真正死去的時候，他就已經種下了這顆複仇的種子了。
然後，在費薩爾對自己動手的這個最佳時機，他點燃了引爆炸彈的引線……
他並沒有對費薩爾出手，相反的，他把目標放在了紮菲爾的身上，一則是相對來說，身為普通人的紮菲爾更好下手，二則是他先前說過的，他想知道費薩爾是不是真的沒有任何人類的情感。
結果他已經拿到了，在奈比勒臨死之前，他看到了費薩爾那不可思議的表情。
“原來你也不過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這是奈比勒死前的最後一個想法，隻是費薩爾再也無從得知罷了。
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奈比勒終於能安心死去，於是他臉上的笑容才一直都不會消失。
……
“啊……啊……”
作為納霍姆幫的一員，加西亞在尋常的打打殺殺裏都見多了，可是眼下這麽詭異且恐怖的畫麵他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見識過。
紮菲爾臨死前那恐怖的慘狀他全部都看在眼裏，對加西亞來說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被“抹掉”了，這給他帶來的心靈衝擊是如此之重，於是在這重壓之下，他崩潰了。
連大聲呼叫的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加西亞扭頭就朝著倉庫門外衝了出去，試圖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加西亞的動作在現在的這個氛圍之下顯得有些突兀，卻並沒有任何人去阻止他逃走：彩虹頭紮馬勒現在自顧不暇，巴不得沒有人注意到他才好；
而對費薩爾來說，這麽一個兩頭跑的牆頭草自然是沒有留下的必要，殺了也就殺了，隻是他現在並沒有心情將注意力放在這麽一個小醜身上。
除了他倆之外，在場的就沒有一個活人了。
奈比勒奈比哈兩兄弟的屍體依然還在，死狀也不盡相同，而紮菲爾的屍體早已經不知道被風吹散到哪裏去了，就連一絲痕跡都沒能留下。
不知道為什麽，費薩爾的心裏忽然有些變得空落落的。
這是怎麽回事？
本來無論是奈比勒兄弟，還是自己那不中用的弟弟，甚至隻是那個精明狡黠又愚蠢的加西亞，全部都隻是死了也都無所謂的家夥們罷了。
可是，看他們死的死，逃的逃，費薩爾塵封堅固的內心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由內部朝外碎裂的感覺。
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在納霍姆幫還沒有成立之前，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個怯懦的小男孩雖然屢次被自己冷落，被自己嫌棄，卻依然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後；
那對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兩個笨蛋兄弟，因為他們身上隱藏的異能力所以才被自己注意到，從而救下，從此跟隨在自己的左右，作為自己的“影子”。
之後，納霍姆幫成立，並在他們的幫助下逐漸強大，最終成為了摩洛哥境內最為強大、勢力範圍最廣的第一幫派。
不……我似乎是把重點給搞錯了啊……
成立幫派，並且將幫派壯大，這似乎並不是自己最初想要做的事。
我為什麽會想要成立幫派？
我為什麽會接納這麽多有困難的家夥，為什麽納霍姆幫一開始的成員幾乎全都是被父母、被世界給拋棄的孩子？
到底是為什麽呢？
費薩爾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了答案。
原來，我隻是想要將他們保護起來……
原來，我隻是想給他們一個“家”罷了……
僅此而已……
“嗬……”
費薩爾忽然笑了。
這一聲笑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對發生的所有的嘲笑。
我的初衷如此，可是又為什麽，後來我的所有行為都本末倒置了呢？
納霍姆幫越來越強，可是它越來越不像是一個“家”。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為了自己越來越強，我在屠戮中迷失了自己，甚至大膽到與“死神”進行交易，以求一個最強的底牌。
到現在為止，我的計劃沒有任何一環是失敗的，可是，我為什麽沒有一點點開心的感覺呢？
奈比勒、奈比哈開始背叛自己，最終都落得了死亡的下場……
一開始就跟在我身邊的那個蠢貨死了，死在了奈比勒手下……不，應該是說，他代替了“我”，接受了死亡的命運……
納霍姆幫雖然還在，但是少了他們的話，納霍姆幫，還能叫做“納霍姆幫”嗎？
……
費薩爾依舊無言，就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隻是，他的那張冷峻的臉龐，兩串清淚忽然就飛快地向下劃落。
“原來，我一直走錯了方向……”
……
費薩爾，他那堅固封閉的內心，有什麽東西悄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