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沉重得無法承受
莫小果細細碎碎的和媽媽說著話，偶爾笑，偶爾難過，但更多的是平靜。坐了一整個上午，快離開的時候，剛站起身，就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朝她而來。
坐了一整個上午，快離開的時候，剛站起身，就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朝她而來。她盡量提起笑容，遠遠的便打招呼：“穆伯伯。”
在這兒見到彼此，兩個人似乎都沒有驚訝的樣子。穆誌貴拿著新鮮的花，邊鄭重的放到墓前，邊和她道：“猜到今天你應該會來這兒。”
“很抱歉，我來這兒的次數還比不上您。”莫小果感慨。
“以前你是特殊情況。”穆誌貴看了她一眼，知道這段時間她經曆的痛苦，“你瘦了。”
莫小果摸了摸自己清麗的臉頰，微微一笑，“等到了那邊，每天吃漢堡，肯定會胖起來的。”
穆誌貴深目看著她，眼裏是慈藹，“你和你媽倒是越長越相像了。”
苦笑，“誰說不是呢？”
不但連長相，就連遭遇都這樣相似。莫小果側目看了看墓碑上那張含笑的黑白照片，淺淺一笑，回過臉來看向穆誌貴，“穆伯伯，以前的事，可能您還不知道。”
“嗯？什麽事？”穆誌貴也才將視線從陸甜慧的照片上移開。
“我媽當年懷您孩子的時候，有去您家找過您。隻可惜……那時候她得到的消息是，您已經要結婚了。”像是對母親當年的遭遇和痛苦感同身受，莫小果此刻的情緒也低落了一些，深吸口氣，才又道：“後來被從您家趕出來，可能是因為受了刺激，就發生了血崩。不但孩子沒能留得住，而且，差一點……我媽也有生命危險。”
聽著莫小果的話，穆誌貴震驚不已。“這些都是你媽和你說的？”
“嗯，就在我媽走的前一陣子，親口和我說的。不過，看得出來，我媽走的時候已經不怪您了。”
穆誌貴久久的沒有回話，似乎是沉淪在自己過去的記憶中，麵上全是悔恨和痛苦。他的視線，幽幽的落在那張照片上，如同深淵一般的眸子有複雜的情緒在翻湧。
20多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麽痛苦？為什麽從沒有人告訴他，甜慧被從穆家趕了出去？又是誰趕她出去的？
莫小果率先離開了。她識趣的將時間留給了母親和穆伯伯。確信自己去紐約以後，媽媽也不會寂寞，心裏安心了許多。
離開之前，莫小果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他始終站在墓碑前，距離已經遠到看不到他的神情，可是，陰雨綿綿的天空下，能清楚的感覺到哀傷的籠罩。
如今，他們已經是永遠的陰陽相隔，獨剩活著的鬱鬱寡歡。那麽……自己和穆北城呢？將來的將來，他們可還有機會重逢？
要離開的前一個晚上，莫小果壓著穆北城替她辦好的所有手續——包括護照和簽證，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迷迷糊糊想起昨天下午在小區門口遇上他，他說……
不會去機場送別。
她翻了個身，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這樣倒好……
她也累了。不想再經曆離別的場麵……
翌日。
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將整個城市重新洗刷了一遍。到清晨，雨已經停了。空氣裏都散發著青草的味道，格外清新。
出租車，從小區，一路開到機場。她開著窗，癡癡的看著這個城市的一幕幕飛快的從自己眼前劃過。風吹動著發絲，打在眼裏，有些痛，讓她不可遏製的漲紅了雙目。
垂首，看了看手機。一直，一直很安靜……從那天出院回到這裏以後，再也沒有響起過。
她知道……以後，也再不會響起……
動手，直接將電腦摳了下來，sim卡取出來，小心翼翼的塞進錢包裏。
寄了行李，在安檢口排隊，她強逼著自己不回頭。既然他說過，今天在出差，那麽……他不會出現在這兒的……
總算過了安檢，她提過自己的包，到底還是忍不住回頭。
一刹那，就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巋然不動的立在那。她以為是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眼前已經被淚水氤氳得一片模糊。可是，他的身影卻依舊清晰。穿越人群，她的視線與他的對上。整個世界，仿佛都隻剩下他們存在……
他微笑著，和她揮手說再見。
她也努力揚唇，綻開最美的笑容。隻是，眼角的淚，卻越流越多。
他看著她，看著她一點一點走出自己的視線，淡出他的生命……從今天開始，她會獲得新生，他卻已經埋葬在過去……
自從老爺子暈過去之後，一些跳梁小醜全借機蹦了出來，落井下石的人不少，以至於讓穆家更是雪上加霜。穆誌富昨晚被突然帶走，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聯係上。
黎若來找過穆北城，可他斷然拒絕了。
她走了一個星期後。
公寓。
沒有她在的房子，變得異常冷清。這裏，隻是一個空蕩蕩的屋子，再沒有一絲溫情。
穆北城點了一大疊錢遞給陳姐。
“穆總，這太多了。”這個月都還沒做足，況且，工資也沒這麽多。
“你不但照顧她，還一直陪著她，這些都是應該的。”穆北城將錢塞進她手裏。他知道陳姐最近生活的為難，丈夫剛在工地上摔斷了腿。
陳姐連連道謝，感慨：“你們兩個都是好人，上帝真是不公平。莫小姐就這樣走了，真是太可惜了！以後，她還會再回來嗎？”
“如果她還回來，將來一定還請你來照顧她。”穆北城的回答，模棱兩可。其實……答案，他也不清楚……
他放她走了，她有飛翔的自由，他卻沒有留下她的權利……
即便是這樣的回答，陳姐也很開心了，“那咱們可說定了，將來莫小姐回來，我一定還來照顧她。要是能再懷孕那就更好了！”
穆北城聽著，淺笑，並沒有再回陳姐的話。送了她離開，才重新回到公寓裏。
直到現在，她留下的錦盒還在沙發上。穆北城拿過來打開，怔忡的看著那碧綠的鐲子，想起過去種種光景。從口袋裏摸出那枚璀璨的鑽戒，他一並放在錦盒裏，塵封。
起身，步進她住的臥室，拉開抽屜，想要將錦盒放進去，可是，一眼便見抽屜裏躺著幾張照片。
皺眉，放下錦盒將照片抽了出來。一張張照片看下去，心略涼。他們就是這樣對他，對他的女人的？
正想著，手機鈴聲轟然作響。他看了眼屏幕，是陳九的電話。
“穆少。”
“嗯。”他情緒不佳，聲音也是冷的。
“您趕緊來公司吧，大家都到這兒來了。”
“哪些大家？”
“老太太，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到了。”
“正好，我正要去找她們。你告訴老太太，我馬上就過來。”穆北城道。陳九匆匆應了一聲，將電話斷了。
再看了眼照片，穆北城將它們收在身上，抓了車鑰匙出門。
到公司的時候，三位長輩正等在辦公室內。外頭的職員們都忍不住好奇的探頭想要看個究竟。這穆家女眷都出動了，定是為了大事兒。
陳九正趕著他們的時候，穆北城就到了。臉色不那麽好看，大家立刻轟然而散。
推門進去，黎若立刻就站起了身，穆北城垂目看過去，發現她已經紅了眼眶，麵上全是六神無主的不安。
“奶奶。”他先和老太太打了招呼。
老太太微微頷首，“來，坐吧。黎若，你也坐！”
黎若哽咽著，“媽，現在誌富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哪裏還坐得下去？也不曉得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她說著，就直抹眼淚。俞蘭看了眼兒子，起身去拉妯娌，“你先坐下，別光哭。哭也沒用。老太太不都來了嗎？北城又不是個硬心腸的人，他不會見死不救的。”
穆北城沒說話，隻感覺黎若祈求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老太太握住他的手，能感覺到蒼老的手隱隱顫抖，“北城，你叔叔昨兒被帶走了，這個你一定都清楚了吧？”
“嗯……穆妙和穆昊宇都和我說了。”昨晚穆妙哭著打電話過來，嚇得魂都沒了。
老太太痛心疾首，“你再不幫忙，你叔叔當真就沒救了！”
“是啊，北城，算嬸嬸求你了，好不好？”黎若抽噎著，“你那麽疼小四兒，你也不希望她往後就過沒有爸爸的生活。她還那麽小啊……”
想起穆妙那丫頭天真善良的模樣，穆北城心微痛。老太太的手，冰涼刺骨，讓他亦覺得透不過氣。
沉默了良久，他看住老太大祈求的眼，“奶奶，您知道我娶陸瑩，意味著什麽嗎？”
老太太微愣。
他笑一下，有些寒涼，“意味著，這輩子您孫子都要關在監獄裏。”
老太太一怔，一時說不出話。俞蘭斥了一句，“北城，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別嚇奶奶。”
“心被關在監獄比身體要關在監獄辛苦千萬倍！”他扭過臉來看著自己的母親，“媽，我說錯了嗎？這些年，爸過得不痛苦嗎？”
“你……”被兒子這樣質問，俞蘭臉色一白。
穆北城深吸口氣，“我不是爸，我沒辦法將就的過一輩子！”
老太太終於回過神來，那飽含滄桑的眸子此刻已然紅了。唇顫抖著，開了口：“北城，奶奶這樣的要求有些過分，是奶奶對不起你……”
看著老太太的淚水，穆北城一震。
下一瞬，老太太忽然從沙發上滑下，雙膝一彎，就跪在了他跟前。
“北城，誌富是你叔叔，他不能坐牢……”
穆北城徹底被震住了。
老太太在家裏的地位，誰都清楚。這一跪，屈服的是作為長輩的權威和尊嚴。那麽沉重，沉重得讓穆北城無法承受。
俞蘭和黎若都被這一幕震住了。下一秒，黎若也貼著老太太，跪了下來，“北城，看在奶奶的麵子上，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