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我們結束吧
穆昊宇就跟在他身後，可是，此刻，莫小果的眼裏卻隻能看到穆北城。
回神，她下意識轉開視線去，就像不曾見到他一樣，大步往前走。
經過他時，手腕，驀地被他扣住。
她一僵。
他的手心，涼得完全沒有溫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也沒有多少力氣。
“放手！”莫小果冷冷的開口，不願意抬頭多看他一眼。
沉默，而後，他沉痛的問：“阿姨怎麽樣了？”
嗓音，微啞。
“和你無關！”她的態度依舊冷漠。
“莫小果！”
“請你放手！”莫小果咬著唇，掙紮了一下。原本以為他並沒有多大的力氣，自己要掙開他是輕而易舉，可是……
他卻倏然扣緊，讓她無法掙紮。
她咬著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著。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想知道她情況怎麽樣……”穆北城無力的開口，手指被她掰開，他又握緊。
那沁涼的溫度，滲進她的皮膚，讓她輕顫不止。
當真累了，索性放棄掰他的手，隻是抬頭，冰冷的眸子對上他的，“我媽知道是你後，禁不住打擊暈倒了！和我爸……當年的情況一模一樣……”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滾了出來。
卻執拗的不曾移開視線，隻是隔著朦朧的霧氣，緊緊盯著他，帶著責難和憎惡，“如果我媽有什麽事，我不會原諒我自己……還有你！”
他狠狠一震。
眼前的她，仿佛離自己越來越遙遠，遙遠得讓他害怕。
長臂一探，便將她整個人都牢牢抱住了。
“莫小果……”他想說些什麽，想尋求她的原諒，可是，喉嚨間卻像被一團團棉花塞住，讓他透不過氣。
那懷抱襲來，熟悉的氣息伴著熟悉的溫度，讓莫小果一顫，她突然耐不住痛哭起來。
一口重重的咬在他肩膀上，她哽咽著，像是懺悔，“如果我一早聽我媽的不和你在一起……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穆北城將她勒得緊緊地，仿佛再鬆懈一點，她就會消失，“小果，我會用一輩子來贖罪，一輩子都會對你好！”
“來不及了……”莫小果哭著搖頭，“已經來不及了……穆北城，我們……”
她頓了頓，閉上眼。仿佛下定了什麽艱難的決心一樣，半晌，重新睜開眼，話才說完整，“我們……結束吧！”
傷痕已經刻下，那樣深，那樣長，又豈是短時間裏可以放下的？
可是，明明是自己說著結束，為什麽……心卻那麽那麽疼？
像是有什麽從心裏最深處的地方被挖走了。
……
穆昊宇沉默的看著緊緊相擁的這一幕，胸口被一股酸澀充斥得有些疼。他靠在牆上，轉開臉去，盡量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
已經來不及了……
穆北城，我們結束吧……
腦海裏，翻來覆去的回蕩著這句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呆呆的任身邊人來人往。
她到底還是走了……
背後的傷口，火辣辣的痛。
好像……又流血了……
可是，他卻始終隻是僵立在那，一動不動。
像被抽了魂魄的雕像。
沒有了心……
“二哥！二哥！”穆昊宇驚呼，擔心的看著他始終沒有焦距的瞳孔，“二哥！我帶你去看醫生！”
……
身後，是穆昊宇的叫喊聲。那一下一下，揪著莫小果的心。
看醫生？
他怎麽了？
為什麽穆昊宇叫得那麽慌？
“二哥！你別執拗了！你現在必須要去看醫生，你發燒了！”
穆昊宇的聲音又來了。
好像魔音……
她驚慌的捂住耳朵，逼著自己不回頭。不去聽，就不會有事……
就算有事，那都已經和自己沒有關係了，不是嗎？
他們……結束了……
這一次，是真的……再也不可能了……
穆北城發高燒。
燒得不省人事，燒了三天三夜。
而這三天……
莫小果和莫小娜更是經曆了家庭劇變。
陸甜慧幾乎都沒有醒過來。偶爾醒來，又被痛得暈厥過去，最後實在沒辦法，醫生已經開始注射杜冷丁。
除卻莫小娜和莫小果，這幾天，一直死守在監護室外的還有……穆誌貴。
看著裏麵備受煎熬的人，穆誌貴的精神也日漸衰下來。
最後一天，陸甜慧沒有叫兩個女兒進去，而是讓穆誌貴進了病房。
這件事，讓穆誌貴激動不已。他本以為，他們會抱著最後的遺憾陰陽相隔，也許……
在走的最後一刻，他都不能再握握她的手，摸摸她的臉……
換上消毒衣，穆誌貴進去。
陸甜慧勉強著要從床上坐起來，他坐在床邊，單臂小心翼翼的將她半抱起來。她的頭，就靠在他肩頭。
這樣的靠近，讓兩個人皆在一瞬間紅了眼眶。
這可是……久違了二十多年……
偏偏，這樣的溫度，這樣的氣息，也煎熬著彼此二十多年……
“甜慧……”穆誌貴顫抖著聲音喚了一聲，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瘦得不成樣了。
手指隻剩下皮包骨。
“我……是不是很醜了？”陸甜慧很無力、很無力，嗓音都在哆嗦。
“不是……”穆誌貴笑著撥開她頰邊的亂發，滄桑的眼裏卻染著淚痕，“你還是一樣美，和過去一模一樣……”
她微微一笑。
那雙眼裏，點燃了點點生機，有了清淺的波痕。
“對不起，甜慧……這輩子……這輩子你是我最大的遺憾！”他痛苦的低喃著，想將自己久久壓抑在心底的遺憾和深情都傳達給她。
陸甜慧眼裏淚光閃爍，淚浸染過，那雙眼越發晶亮。
她看著他，恍惚間又回到年少時。
“我們沒那個緣分……”她的手，已經開始抖起來。雙目卻還是定定的凝著他，像是要將他刻到記憶的最深處，“我好想把你記得牢牢的……就算過了奈何橋都不忘了你……”
“然後……下輩子，見到你，一定離得你遠遠的……”
心頭一抽，穆誌貴痛楚的搖頭，“不！甜慧，答應我，不要離我遠遠的！也不準你再離得我遠遠的！下輩子，讓我來還債……我欠你的，欠小果的，讓我一並都還給你……”
她哭了。
眼淚順著臉頰，滑到唇角。
她嚐到了苦澀的味道，“你是我的劫……下輩子，我不想再這樣痛苦……也不願我的小果受這樣的苦難……”
“不會的！下輩子，我會讓你幸福……甜慧，你相信我！”穆誌貴奮力的說著，似乎想要讓她相信。
可是……
陸甜慧卻已經沒有力氣再多說話，隻是靠著他的肩膀，默默掉著淚。
好久，好久……
她才從唇間，虛弱的開口：“讓……她們都進來……”
兩個孩子……
她的兩個可憐孩子……
如果可以，她也不舍得就這樣離開她們。可是……上帝已經不讓她久留……
穆北城的公寓。
他渾渾噩噩的從床上醒來。
“夫人，穆少醒了，燒也退了！”
“謝天謝地！”俞蘭說完就哭了。
穆芯也守了幾天，連A市都不曾去。見穆北城醒來，忙起身去倒了粥。
“媽，您都守幾天了，去休息休息。別北城好了，您又病了。”
“我看他喝了粥就去睡。”俞蘭還不放心。
穆芯歎口氣，推著她出去，“趕緊去休息吧。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想喝也非得喝下去。”
穆芯再折回來，穆北城已經半靠在床頭。他拿起床頭的手機，發現手機已經關機了。
“現在還開什麽手機？”穆芯眼疾手快的將他的手機奪走，拋到一邊，“你工作電話沒停過，我都叫他們直接轉給許磊了。”
“姐，她……情況怎麽樣了？”穆北城問。
穆芯沒立刻答話，隻是將粥舀了一口送到他唇邊，“你先喝粥，吃點東西才有力氣說話。”
“你把手機給我，我打電話問問。”穆北城不放心。
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的，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穆芯歎口氣，“我昨天去看過了，爸一直在那兒。你放心吧，如果有消息，他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的。”
穆北城皺著眉。
“我還是不放心。”他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去醫院看看。”
“你幹什麽！”穆芯惱起來，放下粥，將他又推回床上。拿眼瞪他，“你傷口感染，燒得這麽厲害，沒把媽和奶奶嚇死。現在好不容易醒了，你就開始折騰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要去醫院我也沒意見，不過，你至少給我把粥喝了！”
穆芯不給穆北城任何反抗空間。
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拗不過她的，隻得乖乖的坐回床上，讓穆芯喂了幾口粥。
喝到一半的時候，穆芯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自己來，我去聽電話。”她將粥交給穆北城，抓過自己的包包抽了電話出來。一見上麵顯示的是爸爸的電話號碼，心裏一沉，下意識看了穆北城一眼。
穆北城此刻也正看著她，看到她那眼神，眉頭一緊。穆芯已經將電話接了過去，“爸。”
“穆北城醒了嗎？”穆誌貴的語氣有些黯啞。
“嗯，他剛醒。”穆芯看了眼穆北城，問：“是不是……”
“……讓他聯絡好殯儀館。”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沉痛。
穆芯閉上眼，深吸口氣，“阿姨……還是走了嗎？”
穆北城坐在床上，有些不敢想象這對莫小果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我知道了，爸，我會讓他立刻就辦……我們馬上就過來……”
說了幾句，穆芯已經掛了電話。
再回頭，穆北城已經連衣服都顧不得換上，就到了公寓門口。
“北城！”穆芯趕緊將他叫住，一手抓了車鑰匙，一手不忘幫他帶上外套，“你等我一下！”
……
病房裏，像是被陰雲籠罩著，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
陸甜慧躺在那，被蒙上了白布。
莫小娜和莫小果分別坐在兩側。莫小娜雙眼紅腫著，還在掉眼淚。而莫小果，則隻是木然的僵在那，空洞的雙眼找不到一絲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