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一場浩劫
很明顯，莫小娜已經全然放棄了——放棄了那個曾經讓她興奮不已、那個被她稱作‘白馬王子’、那個讓她初次動心的男人。
她要強，驕傲，執著，甚至迎難而上。從來就不是這樣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可是現在……
尚未爭取，就已經放棄。
“媽，這些照片您先收著，回頭我有空了再找您。”
“真會找我？”陸甜慧半信半疑。
“嗯。現在不是太忙嗎？”莫小果微微一笑，含糊過關。
“對了，媽，能不能問您一件事？”她突然想起什麽。
“嗯？什麽？”
看著母親，莫小果欲言又止。陸甜慧捏了她一下，“和媽還有什麽不能問的，吞吞吐吐做什麽？”
莫小果試探的看著她，“我是想問問您以前的事。能問嗎？”
陸甜慧一怔，“是想知道和穆家的事？”
莫小果頷首，又道：“您不想說就不用說了。反正也不那麽重要。”
“你想知道什麽？”
“……嗯，你和穆伯伯最後為什麽沒有在一起？”莫小果單刀直入，“其實我看得出來，穆伯伯直到現在還把你掛在心上了。這麽多年，你喜歡吃什麽點心，他還記得那麽清楚呢。”
陸甜慧眼角濕潤，“那又怎麽樣？如今我都是半截埋在土裏了。說起來，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他在海邊和我求婚的模樣。他留著板寸，精神得很……海藍的襯衫，迷你軍服，他突然砰一下就跪在我跟前。多少人瞧著呢，他跪著也像棵鬆柏，背挺得筆直……”
說著說著，雙眼迷離起來。眼淚已經從眼角滑落，連聲音都帶著輕微的顫栗。
莫小果伸手幫她擦眼淚，“媽，對不起，是我不該問。”
陸甜慧反倒是笑了，淚光閃爍，“媽想說。這麽多年，這些畫麵都像夢一樣來來回回在我腦子裏轉，如今有個聽眾，我說出來心裏倒舒服許多……”
“當年穆家老爺子老太太怎麽也不同意我們在一塊。他們喜歡俞蘭，和俞家才算是門當戶對。而且，生意場上也正需要俞家的支持。”陸甜慧繼續道：“我也不放棄，隻一心一意的跟著他。本以為他也和我心思一樣，可是，有次他回家後，就再也沒回過我們的小家，一去就是三個月。任我在這邊胡思亂想，成天擔心，也不見他回來。怕他出事，到底還是尋到穆家去，隻是……”
“隻是什麽？”莫小果追問。
陸甜慧深吸口氣，如今想起過去的事，想起那一天的事，心痛還是一樣強烈，竟然沒有隨著時間遷移而淡去分毫。
“他要結婚了。而且，穆家已經在置辦婚禮。熱熱鬧鬧，好喜慶。”
莫小果驚得瞠目。
“是穆伯伯負了你？”
陸甜慧苦笑，“我被人像垃圾一樣從穆家趕出來-——那時候燒得厲害，雨下得和傾盆似的，也不知道怎麽了我就流產，而後是大出血……再然後……”
她有些哽咽，有些無力，聲音更輕了一些，“然後，連一步都走不下去，就倒在大馬路上。那時候真以為自己要死了，好像都已經看到閻王在和自己招手。”
那一刻，簡直是一場浩劫。
一路走，雙腳重得像是灌了鉛一樣。血水被大雨衝開，又繼續染成血水。她就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在雨中飄蕩，沒有落腳之地。直到路邊的人提醒她，她才猛然發覺自己流了一地的血。可是……
竟然已經不知道痛了。
早已痛得麻木了。
莫小果聽得心驚肉跳。
她竟不知道當年母親因為愛情經曆了這樣一場生死浩劫。
見她這模樣，陸甜慧隻道：“沒什麽，都過去了……不過，這事兒總算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莫小果問。
陸甜慧鄭重道：“婚姻這東西，不是兩個人能決定的，必定是兩個家庭的事。連家人都不支持的婚姻，一定長久不了，也幸福不了。”
莫小果一震，唇有些發白。
半晌，她都隻是訥訥的看著媽媽，喉間苦澀。
陸甜慧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信媽的話，媽是過來人。”
莫小果心裏苦澀又心酸，隻垂首看著自己的膝蓋，無話可說。
陸甜慧拍了拍她，“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去休息。”
“……好。”陸甜慧順了她的話，站起身。
陸甜慧彎身將那一疊疊照片收整齊，嘴裏邊道：“這些照片都留著了，回頭你再仔細瞧瞧。有什麽合適的一定要和媽說。”
她隻覺得無力，迷糊的應著，“好。”
……
穆北城到家的時候，俞蘭正坐在沙發上心事重重，神情陰鬱。聽到動靜，扭過頭見到兒子，她臉色也沒有緩和一點。沒有理會他，她又重新折回頭去，繃著臉坐在那。
穆芯穿著真絲睡衣，躡手躡腳的從房間出來，和穆北城咬耳朵，“不曉得誰得罪媽了，一回來就是這個樣子。”
“爸呢？”穆北城問。
穆芯伸著手指指了指頭上的書房，“一進去就悶在書房裏，從頭到尾沒出來過。媽和他吵，他也隻當聽不見的樣子。”
“我去勸勸，你回房間去吧。”穆北城將穆芯支開。
穆芯瀲灩的眸子打探了一圈，伸手沒好氣的拍了他兩下，“是你惹了媽不開心？壞小子，別盡欺負媽！”
“不是你想的那樣。去去去，你趕緊回房間。”穆北城推著穆芯進了房間。
廳裏，隻剩下俞蘭和穆北城兩個。
偷覷了眼俞蘭的臉色，穆北城倒了杯水討好的接近。
“媽。”
俞蘭冷著臉，“還知道我是你媽？”
“喝口水。”穆北城將水杯遞過去。
俞蘭不為所動，隻當做看不見兒子的討好。穆北城隻得將水擱在一旁，看了眼她的臉色，伸臂將她攬住。
俞蘭微怔了下，臉色稍緩。可下一秒，又要掙開他。他將她擁得更緊了，將頭靠在她肩上，“媽，我愛她！”
俞蘭一愣，神情變了變，可隻是一瞬又恢複了冷凝，“我說過不同意，就絕不會同意！”
“媽，給我個理由！”
“還要什麽理由？她起初跟了陸鋒，都談婚論嫁了，如今陸鋒不要了，你反倒當個寶貝撿過來！就這一點，你爺爺奶奶都不會同意，更別提她以前那些……那些我都說不出口的事！我今天已經是很給你麵子，沒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這事兒撕開來說！”
穆北城安靜了一瞬，“媽，我回來正是要和你說這件事。”
俞蘭轉過臉來看他，“什麽？”
穆北城抿了抿唇，想說什麽，似乎又覺得難以啟齒，眉心皺得緊緊的。但，到底他還是開口：“還記得……當年我去山上采風的時候，犯過一次錯嗎？江淩把我綁回去，差點被爺爺打死的那次。”
俞蘭皺眉，“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還提做什麽？”
穆北城看著俞蘭，四目相對，他沒有躲避，“她就是莫小果。”
俞蘭一震，以為自己聽錯了。
穆北城沒有再說下去，隻道：“我一定會娶她，也必須娶她！非她不可！”
直到穆北城的話說完，離開，俞蘭還愣愣的坐在沙發上，回不過神來。
當年那女孩是莫小果？
是巧合，還是……從一開始就是處心積慮的接近？
……
穆北城走了，俞蘭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提步就往樓上的書房走。
本想把這件事和穆誌貴商量一下，可是，推開書房的門卻聽到穆誌貴的聲音在打著電話。
“王院長，病人情況怎麽樣了？這兩天有回醫院來做檢查嗎？”
……
“是……那麽，其他醫生那兒有回饋情況嗎？治愈幾率是怎麽樣？”
……
“是嗎？”穆誌貴的語氣越來越沉，情緒也越漸低落，“不管怎麽樣，還是麻煩你們了。如果下次她再過來，麻煩你們繼續勸她住院治療。”
……
俞蘭進去的腳步僵住了。
手掐著門把，尤其的用力，像是要把門把給掰下來一樣。
不等穆誌貴掛了電話，她已經帶上門轉身出去了。神情，冷得像凝了一層冰，眼底的怨恨越積越深。
這一天。
公司裏最熱鬧的話題自然是劉丹，也是最大的一個笑話。但劉丹今天請假，並沒有來。
聽著同事們絮絮叨叨的在自己耳邊說著幸災樂禍的話，若是換做平時，莫小果還會聽上幾句，可是，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
中午的時候，在餐廳吃飯還是沒見著穆北城。
一整個上午她都在想著他，連工作都沒辦法好好進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可是，自從昨晚聽了媽媽那些話，心裏全是惴惴不安。好像隻有見到他，心裏才會稍微安定一些。
正胡思亂想著，手機倏然響起。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她放下勺子，很快接起。
“你不吃飯嗎？”莫小果問。
“你來我這兒，我想見你。”穆北城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莫小果詫異，“哪裏啊？”
“家裏。”
“你公寓？”
“嗯，忙著收拾東西。”穆北城光著腳在公寓裏走著，兩手收拾東西，手機被他夾在肩膀和俊頰之間，“下午要出差，所以上午早早就回來了。”
“……哦。要去哪裏？去幾天？”
“工作忙完大概需要四天的時間。”穆北城道：“吃完了嗎？吃完了，我讓公司裏的司機送你過來。”
雖然還沒吃幾口，可是莫小果立刻就拿起套餐盒送去回收，邊說：“已經吃完了！不用司機送了，我自己可以打車過來！”
“現在地鐵正是擠的時候，你聽話，乖乖站在公司門口等著。”
不等莫小果再推辭，穆北城已經切斷了電話，直接撥到司機那兒去了。莫小果是拗不過他的，隻得乖乖等在公司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