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噩耗叢生 五
“諸將士！”程賀真氣入喉，高聲喝道，“今日之戰，有敗無勝，然我們身後便是諸位家人、親朋，所以我們——雖知必敗，今日仍要誓死一戰，敢有退後半步者，無論將卒，身旁軍士皆可殺之！”
聽到這熱血言語，眾人方才惶恐的心似忽然安寧許多。
是啊，若當真是有死無生的一戰，一群野獸，又有什麽可怕的。
程賀往內城方向看了一眼，其他軍伍仍沒趕來——數十年承平安樂，這及東城的軍卒已無法與自己當初率領的軍卒相提並論，隻怕是從那些姑娘們身旁爬起來都費勁。
他目光漸漸堅毅冰冷，如同當年追隨龍宇東皇遠征東荒。
“所有第三營的將士，城內援軍需要時間，他城援軍也需要時間，城內百姓撤離同樣需要時間，而我們，便是爭取這時間的關鍵。所有人，著重甲，輕劍，誓死不下城牆！”
重甲，輕劍，這是以身軀增添城牆，是送死之法。
程賀的近衛拖著一大卷綢布爬上城樓頂端，一根通天木高高豎起，通天木頂端，是一方獵獵招展的黑色紋龍大旗——那是東皇山戰旗。
大旗豎起的那一刻，城頭嘈雜的聲響登時熄滅。
沒誰知道為什麽程賀近衛此時還會保有這樣一方大旗，因為在東夷內亂、青帝當道之際，擁有這樣的旗幟就是取死之道。
可此時，看著那方大旗，眾人心中所想到的，卻是曆任東皇鎮守東夷，橫掃大荒的光輝事跡，無論何種災禍，似乎隻要黑龍大旗所立之處，立刻便是承平盛世。
曆史虛無縹緲，就如同昨日隻能追憶，但往往就是這些東西，給人以莫大的勇氣。
獸群已然衝到護城屏障之外，牙蟲、鋸齒獸、冥蛇、劍龍……無數令人戰栗的恐怖凶獸瘋狂撞擊屏障，鋒利的牙齒、爪子仿佛片刻之後就要撕裂自己的肉體。
但此時黑色龍旗高聳，獵獵聲響仿佛蓋過一切，所有將士心中竟反而沒了之前的恐懼，隻盼待會兒死前，自己能夠多殺幾頭野獸。
“轟！”
一聲巨響，一頭龍象撞擊在屏障之上，巨大的身軀無需任何點綴，奔跑起來便是一尊巨炮。
屏障上銘文閃爍搖晃，片刻又複平靜。
“城防弩瞄準巨獸，射！”
隨著程賀“射”字出口，“蹦蹦”之聲不絕於耳。
數以百計的巨箭撕裂空氣，泛著淡淡青光穿透屏障，準確落在十幾頭體型龐大的巨獸身上。
這些城防弩都配有陣法，箭鏃刻有銘文，即便皮膚堅厚如龍象，在這種城防巨弩之下也抵擋不住。
被十幾隻巨箭攢射，更有一支巨箭自眼眶透入，龍象仰天嘶吼，聲振寰宇，卻終究鮮血激湧、搖晃倒下。
然而不等眾將士高興，城牆南北皆是“轟隆”巨響，整座護城大陣似乎都在震顫不知。
程賀幾乎咆哮道：“不要停，城弩繼續攢射最近的巨獸，其他弓弩手灌注焚屍油，自主射擊。”
回頭朝著後麵的傳令兵道：“提我寶劍，去，讓那些城內的混賬快些，但有延遲者，殺！”
傳令兵接過程賀配劍、令牌，朝著內城狂奔。
其實不用他這道命令，護城大陣啟動的那一刹那，城內所有人都知道有大事發聲，更遑論後麵大陣巨震，幾乎聯動著整座及東城都在震顫，此時誰還不是趕命的披甲上馬。
然而並非所有人上馬都是為了趕去馳援，大多數人反倒是在得知情況之後，知道此戰必敗，上馬隻是為了待會兒能跑得更快些。
然而不等這些散兵遊勇從其他城門離開，城主府十二路衛兵便披堅執銳從各處湧出，口中高喊：“及東城四門已全數放下死關，城主令，所有能戰之人，盡皆上城守衛，老弱婦孺及不能戰者，立刻前往西北甬道離開，但有能戰而逃者，無論身份，格殺勿論！”
眾人愕然失色……
東麵城頭，程賀臉色既是難看的瞧著一頭龍象擊破屏障，龍象之後，數十頭各色野獸衝入屏障之內，轉瞬即到城牆下。
這些許野獸自然不足為懼，不過瞬息便被城頭弓弩射死，那破損的屏障也即刻自行修複，但程賀知道，單是如此防守，隻怕屏障撐不住多久。
“將軍，退守內城吧，內城城高。”近衛隊長勸到。
程賀回頭看了眼城內，搖頭道：“不可，時間不夠，內外城間居住的人還未來得及撤離，一旦放這些凶獸入內，無一人可活。”
“可是……”
程賀沒有發怒，隻是輕歎一聲，打斷道：“說話的功夫，多射死幾頭凶獸吧，既然都是一死，何須這多活片刻。”
衛隊長默了半晌，才沉沉躬身朝著程賀行了一禮：“這樣單純防守支撐不了多久，還請將軍準許，讓卑職率人出城，突入獸群擊殺巨獸。”
程賀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正色道：“雖然不能給你立碑，但隻要今日城頭還有一人活著，便會記住你的功勳。”
衛隊長站起身來，搖了搖頭，笑道：“將軍莫非忘了，當年將軍追隨東皇陛下時，卑職已經是將軍近衛，東皇山的規矩……”
他沒將話說完，以率領程賀周圍百餘精銳近衛換了重劍朝城下奔去。
不多時，城側小門緩緩拉起，一個個騎跨披甲龍馬的重甲騎兵湧出。
城頭眾人麵色沉凝看著城下那百餘近衛軍組成軍陣，然後隨著近衛隊長一聲大喝，軍陣轟隆朝著遠處一頭渾身插滿箭鏃卻仍自猛撞護盾的闕明獸奔去……
……
“小子，你到底什麽修為？”
兩道身影在林中疾馳，前麵男子一席白衣，即便全速奔馳也是麵色淡然，後麵黑衣女子卻是雙頰泛紅，正是唐寧與紫玉夫人。
唐寧聞言，回頭笑道：“實不相瞞……我也不知。”
紫玉夫人隻當唐寧是不願明說，輕哼一聲，也不多問。
他們二人昨夜在林中休息一夜，紫玉夫人辰時便察覺有人靠近，唐寧隻得激發墨玉玨隱藏二人身形，繼續往北逃離。
天色大亮，追敵之中又有不少高手，饒是唐寧相信墨玉玨的能耐，卻終究不敢禦空飛行，畢竟之前在中州丘山，便兩次被人察覺到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