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佘穀來人 七
**地處大荒中原,卻是一個地位十分尷尬的存在。
眾所周知,大荒億萬裏,唯中原最盛,五族並立,幾乎占盡大荒的人傑地靈。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強者橫行、五族平分秋色的地方,**卻毅然而立,數百年不曾傾倒。
這並非**多強。
事實上,即便合**之力,也不過相當於五族之內一個大部族的實力,且在頂尖修真方麵還要遜色不少。
**之所以處三州合圍之地,卻仍能夠屹立千年,緣故有二。
其一是三族之平衡,當初佘穀大會,東夷、烈州、中州三族月餘交涉,才劃定界限,約定任何一族都不可擅自出兵**,行合並之事。
雖然當初大會細節如今已幾乎沒人記得,不過這一條約距今已有六百餘年,六百年來,邊境難免紛爭,卻多少都顧忌這條約所定,**得以保全。
二則**雖然實際上獨立,可在五族乃至**人自己心中,**卻終究是東夷附屬,譬如數百年來,每次佘穀教新教主繼位前,必然往東皇山寄發告知書,雖然東皇山事實上都不作回應,但這一點足以證明東夷對**仍有一定控製。
大荒之東,東夷恒強,東皇山沒發話,自然沒誰不開眼對**插手。
然而**終究不屬東夷部族,不歸東皇山統禦,在五族人眼中,**之人幾近大荒蠻夷,終究低人一等。
至於五族貴胄,更是視**之人為賤奴之屬,幾乎從不正眼多瞧。
孟軻生在**,雖位至佘穀教紫衣聖使,在**地位尊崇已極,又以端立絕俗之容貌為大荒眾知,卻終究不過得了個大荒第一(或說第二)妖女的稱號。
且不止說她,佘穀教四位聖使,可不都是大荒傳聞中的“妖女”麽?
便是幾乎從不出世,更不曾害人的閔月也不例外。
這數十年,孟軻遊曆大荒,雖然也算得薄有威名,然則大荒貴胄們瞧她,誰又不是帶著覬覦、驚豔卻鄙夷不屑的眼光?
她本對此渾不在意,事實上她雖遊走於大荒,卻對萬事不盈於心,性子約莫隨了師父。
可自從得知唐寧竟可能就是那大荒傳聞的東皇太子,她便陷入一種難言的複雜心境。
一方麵她在心中一遍遍告知自己“唐寧那小家夥是何等灑脫別類的人,必然不會在意大荒流言、在乎自己的出身,更不會嫌棄於她”。
可事實上每每午夜夢中,都是唐寧目光審視的瞧著自己——他頭戴大荒至尊的東皇冠冕,坐下是一排排名震大荒的頂尖高手、五族宿老,而自己遠遠跪在大殿台階之下,受著眾人嘲諷,而他冷眼旁觀,眸中甚至漸漸多了些……厭惡。
於是每每她悚然驚醒,發現自己不過是噩夢一場,卻仍是忍不住心痛如絞。
她一路行走大荒,得到的消息越多,便對自己最擔憂的結果越發確定,然後又一遍遍告訴自己,唐寧不過是一個自己撿回來的不能修行的蠻荒小子,又哪裏能是那個在大荒攪風攪雨、傳聞修為莫測的東皇新貴。
可現下她知道了,那東皇太子就是他,十成十的真金。
以前他是她撿回來的可憐人,她不在乎身份:不在乎自己的,也不在乎他的。
所以她喜歡他,就為他去做一切能做的事情。
可現在他是東皇太子,五族貴女隻怕都會拚著命的靠近他。
然後按照東皇山的規矩,由長老會為他擇選一個最合適的東夷王母。
她的身份,她的名聲,自然是不夠一族“王母”這樣的尊榮的。
以前這些都隻是在她的猜想之中。
而現在,醫神宮那幫人對他的畢恭畢敬、他對此的不以為意,反倒已經顯現出他身上的一絲皇者氣象——或許這皇者氣息他早已有了,隻是當初自己沒有發覺。
所以她之前之所以生氣,其實惱怒的並不是唐寧喜歡那什麽聖女,而是他已經漸漸走在了自己每每夢**現的可怕場景的路上。
而對此,她卻似乎無能為力。
這並非生氣,而是一種……自惱。
不過現在她是當真有些生氣,過了小半日功夫,唐寧竟仍沒回來尋自己。
旋即又想,莫非是自己之前那一掌太重了些,惱了他,所以他也生自己的氣?
她輕哼了聲,緩步從房間出來,心中卻在想,等會兒見到他,該怎生說話才能消他的氣。
莫不如……當真將身子給了他,讓他遂意?
旋即又趕忙自顧自的搖頭,臉上一片紅暈,心中暗道:這可不行,師父若是知道未經她的允許,唐寧那小子占了自己身子,隻怕輕饒不了他。
小家夥現在雖然厲害,卻隻怕仍遠不是師父對手,到時二人打起來,自己可要幫誰啊……
屋外兩名守衛見到孟軻神情古怪、喃喃自語的走出來,都是心中古怪,躬身行禮。
孟軻臉色一肅,問道:“方才……可有人來尋我麽?”
“闕城主倒是派人來過一次,說幾位醫神宮聖子想要查驗岐山關諸位將軍的蠱毒情狀,特來告知聖使一聲。”
孟軻點了點頭:“這些讓三位城主拿主意便可,還有呢?”
兩名守衛對視一眼,一人道:“還有送飯的軍卒來過一趟,然後送換洗衣物的丫頭……”
孟軻惱道:“那位唐公子沒來過?”
說完,又覺得這問題似乎有些不對。
那說話的守衛一愣,像是明白了些什麽,臉上微微泛起掩不住的笑意,卻搖頭道:“不曾來過,想必唐公子來岐山關不久,還沒探明白聖使這居所的路子,畢竟鵝湖北段岔道眾多,這裏又太過僻靜,的確難尋了些。”
“啊……”孟軻恍然。
這裏是軍中給自己備下的房屋,位處鵝湖北段,距離軍舍都很遠,環境倒是清幽雅致,自己長居那石屋,倒少有來這裏休息,也不曾想到帶唐寧來一次。
想到此處,她心情忽然好了許多——並非他不來尋自己,不過是找不到路罷了。
又見那兩名軍士意味莫名的笑意,她心中更是泛起絲絲羞惱,哼了一聲,抬步離開。
兩名軍士畢竟深知這位聖使大人的恐怖之處,被她輕輕一哼,直嚇得慌忙躬身,臉上還哪裏有笑意,待得聽不見動靜,起身,卻發現那位孟聖使早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