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縱橫 鐵流 九
七階法印緩緩在霍啟雲掌前旋轉，每一次轉動，便發出“哢哢”的金屬聲響，那法印不像是真氣構築，反而像是真正的金石形成。
約莫是法印成型，他輕輕一推，法印驟然向前電射而出，也隨之轟然漲大。
神威擴散，法印過處，紅霧盡皆消散，竟形成一道十分純淨的通道一般，直到飛出十餘丈遠，才忽然頓住，直徑已經達到一丈有餘的巨大印決仍自按照某種玄妙規律運轉，每一次運轉，其上的浩然之氣便澎湃而出，逼退周遭壓來的紅霧。
霍啟雲雙掌結印，遠處那法印也隨之轉動，忽然由豎轉橫，就那般平平懸空，而後驟然下落，嵌入地底。
“轟”的一震巨響，地麵紅沙飛揚。
霍啟雲閉眼許久，驟然睜開時，雙眸已是金光閃爍。
他抬手一指西北某處，道：“那邊。”
霍婉也不多話，跨上龍馬，一扯韁繩，龍馬登時風馳電掣朝西北而去。
霍啟雲輕歎一聲，也是躍上龍馬，急忙追了上去。
兩人行走不遠，便聽見“嗷”的一聲震天獸吼。
霍啟雲沉眸道：“果然有大妖。”
又往前走了幾步，卻又聽見一聲獸吼。
霍啟雲微微皺眉：“這……似乎並非之前那隻。”
一路往西北行走，短短百餘丈路程，竟聽見不下四種獸吼之聲，別說霍婉，便是霍啟雲臉色也有些蒼白。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強悍如東皇鐵騎、乃至龍牙衛，竟都能殞命於此——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即便是一頭妖王座下，也往往不會超過三隻大妖效命。
而如此之多的大妖，別說見，他幾乎聽都不曾聽過。
此處果然有極度詭異之處。
又走了數十丈，霍啟雲忽有所感，勒馬停步，雙手結印，又是一個七階法印射出，卻比之前更為恢弘壯闊，那法印升入天空，再及落下，竟覆蓋方圓半裏有餘，半裏之內，紅霧登時稀薄許多。
霍啟雲悶哼一聲，一口鮮血自喉頭湧入嘴裏，卻又被他強行咽下——紅霧妖氣之盛，竟比他預料的更為可怕，一個專用於清除瘴氣的法印，竟都能造成如此強大的反噬。
難怪之前聶恒讓自己等人退出，隻帶龍牙衛進入——對付這等絕強的妖物，法師已經不能起到太大作用，反而是龍牙衛的至剛至陽的金鐵長戈更有效用。
霍婉乘著紅霧轉淡，隱隱瞧見那稀薄紅霧之中，一頭高大二十餘丈的恐怖巨獸仰天嘶吼，而巨獸腳下，三五成群的龍牙衛正按照某種特殊布置穿插衝擊，時而激發出強橫氣刀斬出，落在那巨獸身上，便是道道尺餘深的傷口，深藍色的血液自那巨獸身上傷口湧出，落入紅沙之中，又瞬間消失不見，仿佛那滿地紅沙，竟是另一頭嗜血凶物。
而更令人心驚的是，這滔天巨獸背後遠處，還能隱隱看見另幾頭同樣高聳巍峨的巨獸、以及在巨獸群中穿插廝殺的龍牙衛。
“是聶恒。”霍婉瞧見淩空飛行的一人，驚喜莫名喊道。
霍啟雲順著她手指所指，瞧見空中果然有一人手持巨戟，宛如神袛般淩空翱翔衝殺，時而掠過巨獸身側，巨戟電掃而過，便會一道可怖傷口。
然而看那幾頭巨獸腳下，屍體橫陳不知多少——短短不到半個時辰，曾經所向披靡的龍牙衛竟隕落百人不止……
“嗷……”
一聲獸吼，五隻巨獸之中，一頭似象非象的緩緩倒下，因為體型太過龐大，又頹然掙紮，這倒地的過程竟顯得極為遲緩。
然而所有龍牙衛像是心意相通，立時朝著另外四頭湧去，其中一半人分作三股拖延其中三頭巨獸，另外一半人以及聶恒則全力攻擊剩下的一頭。
“這些大妖……也未免太過單調。”外圍看著的霍啟雲皺眉沉吟道。
霍婉見聶恒毫發無損，心中擔憂少了大半，聞言頗為不解，問道：“什麽？”
霍啟雲指著那五頭巨獸道：“妖者，門類眾多，飛禽走獸、樹木草石，旦有機緣便可成妖，然而此處妖物，外圍都是虛體的靈類，裏麵的大妖卻都是實體的獸妖。
我之前看見外圍那些靈妖，隻當此處有一頭靈類大妖或者妖王，如此才能聚集這般多的靈妖，可如今這五頭大妖，竟都是獸妖……這不合理。”
霍婉微微蹙眉，問道：“這說明什麽？”
霍啟雲沉吟半晌，道：“有兩種可能，其一，這妖穴本身有古怪，不分虛實的吸引了各類妖物，不過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出現，畢竟此處隻有靈妖和獸妖，且靈妖修為弱小、數量卻多，而獸妖隻有五頭，卻均是大妖。
那麽隻有第二種可能——此處還藏有一頭真正的妖王——真靈妖王。”
霍婉聞言，身子登時一僵。
“真靈妖王”這四個字她當然聽說過，那是真正的妖王之王，不是草木禽獸所化，而是由天生靈寶妖化而成。
天生靈寶本就是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厲害東西，然後吸收絕強妖氣而妖化、乃至誕生靈智，那便是一頭兼具天生靈力、無匹妖力、過人智慧的東西……
這種東西霍婉在眾海國皇宮古籍之中見過，而古籍之中記載的那幾次，無一不是生靈塗炭的結果。
她心中懷著最後的希望，顫聲道：“或許，你猜錯了？不然它又怎會任憑自己座下大妖被殺而不出手？”
霍啟雲搖頭道：“之前那東西已經說過話了，眼下看來，這五頭妖獸顯然都不是能夠說話的存在，所以那頭真靈妖王必然存在。”
“嗷……”
兩人正說著話，又是一聲巨獸嘶吼，旋即“轟隆”巨響，一頭狀似山羊的巨獸坍塌一般的倒了下去。
場中剩餘的三頭，一個狀若山豹，形體修長、速度迅疾，便是那百餘名龍牙衛結陣，也不過堪堪拖住；
一個宛如長蛇、卻生著數不清的長足、背脊又長著無數觸手，看上去異常可怖而惡心；
最後一頭卻正是那頭最為高聳、也距離霍婉二人最近的一頭，即便紅霧清淡，然而高達二十餘丈的獸首著實太過遠了些，竟仍看不清模樣，隻看得見它四肢十分修長，身上花紋繁複，狀如麋鹿。
一支五人組的龍牙衛衝刺間到了霍婉二人不遠，瞧見他二人，五名龍牙衛都是一愣，卻竟能抽出空來微微頷首，這才再次勒馬回轉，朝著那頭麋鹿巨獸衝去。
霍啟雲沉吟道：“現下看來，最好的選擇是立刻撤退，等聚攏大軍，再來一次。”
霍婉卻搖頭道：“聶都統見識不俗，又與妖族打過無數交道，你既然看得明白，他自然也早已看得明白，如今他選擇正麵作戰，便是打定主意不走的。”
一向自傲的霍啟雲竟沒有半句反駁，點頭道：“是啊，此人心性堅毅果決，實為天下少有的良將。”
他頓了頓，又搖頭道：“不過未必他的選擇就是對的，或許你該勸勸他，別讓他被手下兵將的死衝昏了頭腦。”
霍婉苦笑道：“他又何曾聽過別人的話？且他也從來不是會昏了頭的人。”
霍啟雲瞧了霍婉一眼，以為莫名的搖頭歎道：“你呀，看不清別人，也看不清自己。”
霍婉不解，也懶得去解，隻一雙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聶恒所在，唯恐他一不小心被那些巨獸攻擊到。
“哎……”忽然，那熟悉的輕歎再次發出。
也許是距離近了，這次霍啟雲清晰聽到那聲音正是發自妖穴所在。
“人類……何必非要趕盡殺絕？我無意與你們為敵，如今你殺我兩位妖族，全當是當做我們侵入人族領地的賠禮，快些退去吧。”
淩空而立的聶恒哈哈笑道：“賠禮？妖族倒是好大方，不過既然不想與我人族為敵，又知道自己不對，何不就此撤去？我也懶得追你們。”
那女子聲音的又是輕歎一聲，道：“妖族有變，我們通過妖穴來此，隻為設一些據點，查探些許變故。”
她頓了頓，又道：“這數年來，你們拔出我們不少據點，這也算不得你們的過錯，不過妖族變故乃是天下災禍，非我一族的事。這衡山地界，幾乎無人居住，連這一個據點也不能留嗎？”
聶恒冷笑道：“大陸千萬裏、海域更是無邊無際，你妖族有妖族的地界、我人族有人族的地界，你侵犯我人族地界，更屠戮人族領地，竟還有如此道理？
哼，若大荒當真有異變，你報之人族，我們自會查探，如今既然正大光明侵入我人族領地，殺我人族百姓，便該有被人族絞殺的覺悟。”
那聲音漠然半晌，才道：“或許這變故便是你人族帶來，我王自然有我王的考慮。”
聶恒冷冷不語，手中長戟卻毫不客氣斬在那長蛇般的怪物身上，藍血濺射，怪物嘶鳴。
“人啊……高傲無知……終會自食惡果。”
聶恒聞言哈哈大笑道：“妖族殘暴，自以為天地生成，千萬年來以人族為食，如今我遭遇侵襲，稍有反抗，便是高傲無知……”
他聲音一冷，沉聲道：“正如東皇陛下所言，天下妖族，當盡數誅之！”
那聲音又是沉默良久，才輕歎一聲：“如此，便沒有什麽可說的啦。”
話音才落，眾人隻覺妖穴方向陡然靈氣肆虐、紅沙衝天，而那漫漫紅沙之中，一個削瘦人影隱隱顯現。
一頭白銀般的長發、碧藍的雙眸、古怪的白色長裙，似仙似妖。
那女子輕輕揮手，紅沙夾雜著磅礴靈氣倒卷宛如海嘯。
聶恒料到了這裏必有一頭絕世妖王，卻沒料到竟是如此的絕世妖王。
他縱身高飛，渾身真氣湧動，大喝一聲：“聚！”，旋即全身力氣仿佛盡數湧入那巨大長戟，而後重重揮下。
下方數百龍牙衛聽到那一個“聚”字，也不管是否身處險地，全部長戈上指，滾滾真氣宛如洪流湧入空中聶恒腳下法陣之中。
“嗤”的一聲刺耳鳴響，恢弘壯闊的真氣洪流霍然斬出，宛如一道碧綠匹練，刺破紅霧，撞在那女子身前紅沙“城牆”之上。
女子身子陡然一震，嘴角噴出一口藍色血液。
然而滔天紅沙巨浪也已然湧到眾人身前，偉力之下，無人能夠抵禦，天空的聶恒、地麵的龍牙衛盡數拋飛，霍啟雲臨時結出一個巨大法陣，擋在了那滾滾紅沙之前，遠遠看去，其上竟有八道符文圓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