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太極之下 九
唐寧知曉這女子雖然看似嬌柔婉約,卻實是心智堅毅,她能為自己如此擔心懊悔,足可見得心中對自己的看重。
他苦笑一聲,剛想搖頭,腦中卻忽然電光火石,像是想到什麽,喃喃道:“是了,道家有金丹大道之說,所謂金丹……莫非便是真氣匯聚凝結而成?
是了是了……世間萬物,從樸素唯物主義方麵講,無非固、液、氣三態,若是化氣為液,乃至化氣為固,體積所占,必當減少百倍
……道門當中,以冥想結丹,前世雖說大概率是唯心主義的遐想,此時卻或可一用?”
一念及此,他強撐坐起,在鍾芝雅二人古怪的目光中重新閉眼、運氣,仿若尋常。
道道真氣仍是不斷灌注丹田,他索性不再操控全身經絡,反倒所有念力全數凝聚於丹田之中。
龐大丹田之內,真氣一時有如銀河倒卷,慢慢開始旋轉壓縮。
想來簡單的理論,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想要操控如此凝重磅礴的真氣一同運轉已是極難,而真氣壓縮到一定程度,其中斥力便大得驚人。
他心中微微醒悟——是了,自己丹田氣海遠超常人,這般操控全場,自然力有不逮。
轉而畢身念力集中丹田內極小的一處,奮力擠壓。
也不知多久,“彭”的一聲悶響,那小小一處真氣果真陡然收縮,化作一滴宛如碧玉般的水珠。
他心中砰砰狂跳,緩緩放開念力,那水珠果真宛如淩空懸浮,並不因為少了念力擠壓而炸裂。
他心中狂喜如潮,雖然相比這浩瀚氣海、充盈真氣,自己不過收縮萬分之一,可卻足以證明此法可行。
他不敢將旁的真氣壓入那水珠,唯恐其一個不慎便及爆散,索性又擇選一處,重新畢集念力壓製。
……
七天時間幾乎一晃而過,唐寧臉色仍是慘白,甚至顯然因為過度耗費心神、體力而致使全身汗透,乃至微微有些顫抖。
可他仿若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像是再次暈厥過去,可氣息綿長,又像是好轉不少。
“鍾姐姐,他這模樣,何時才能醒轉?”
閔月仍是一動不動坐在床榻之旁,她這般模樣也是七天,任憑她修為高深,雪白的臉也不禁顯得有些憔悴,瞧見鍾芝雅推門進來,忙開口問道。
鍾芝雅瞧了瞧唐寧,微笑道:“他能這般情狀,已經是最好的啦。普天之下,吸納如此之多的靈氣,仍能操縱如舊的,隻怕唯他一人。”
她頓了頓,呼了口氣,才道:“我猜,他該是又在嚐試什麽古怪的高深法門。”
閔月一怔,道:“鍾姐姐是說……他在自己創造修行功法?”
鍾芝雅點頭道:“雖不知道是功法還是什麽古怪神通,不過能容納如此之多的靈氣,必是極高深的法門了,而當世五族八荒,絕對沒有類似的法門,那必是自創了。”
閔月聞言,不喜反驚,一雙好看的眉頭凝得厲害,道:“天下高階法門,必是各族之中百代天驕相承完善,哪有一時之間就能自創法門的……何況他經絡與常人不同,乃是天棄之軀,當世功法,幾乎全無借鑒,他……他若失敗,豈不是……”
鍾芝雅輕歎一聲,撫了撫閔月臉頰,微笑道:“傻妹子,他已經七日不曾出事,此時隻怕已經快要大成了,你現下才擔心,豈不會晚啦?”
閔月抬頭:“姐姐早就知道了?”
鍾芝雅笑道:“你常年不是在龍牙山,就是在靈花穀,少於天下翹楚接觸,看不出來也委實正常,姐姐見過的當世天驕卻不少,自然瞧得分明。”
她頓了頓,輕歎一聲,深深瞧著唐寧,又道:“你別看這小子做事衝動、油嘴滑舌,可他的悟性,隻怕當世年輕一輩之中……他堪稱第一。
自古以來,一夜創出絕世功法神通者,雖然百年難遇,卻並非沒有。以他的悟性和東皇太子的本事,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他未嚐做不到。”
閔月道:“可他畢竟是天棄之軀,修行高階功法尚且不能,如何能……”
鍾芝雅搖頭歎道:“傻妹子,你以為不能,隻是因為你我都是尋常修者。在那些天資絕頂的人看來,世間所謂的規則、所謂的‘不能’、所謂的慣例,不過是他們必將踩踏、並借以成名的階梯罷了。”
閔月默然,心中大石像要放下,可看著唐寧蒼白的臉色、微微震顫的軀體,又放不下了。
鍾芝雅瞧著她模樣,又瞧了瞧唐寧,不由輕歎一聲,留下些飯食,轉身出門去了。
……
轉眼又是五日過去,唐寧周身滲出的汗水已經漸漸開始泛出淡紅,這是軀體承受到了極致、體表血管開始破裂的征兆,他周身滾燙,才流出的汗珠幾乎不到片刻便被蒸發趕緊,看起來周身都似蒙著一層白霧一般,若非閔月時常給他嘴裏灌入些清水,隻怕他早已脫水而亡。
也正是這日,閔月暈倒了——噬日蠱毒終於爆發。
鍾芝雅一直都在暗中運氣相抗延緩,雖然剛開始比之閔月爆發得更加嚴重,可畢竟有所準備,後來爆發次數雖多,卻也足以勉強抵禦。
而閔月這十幾日來,卻幾乎日日守在唐寧身旁,身體愈發削瘦,噬日蠱毒一發,登時便毫無阻礙的流經全身血脈髒器,劇毒攻心。
鍾芝雅是這日午後進房瞧見的,起初見閔月伏在唐寧腿上睡著,還有些訝異、有些欣然,隻當她終於知道休息,可走近查看,才發現她呼吸急促而微弱,麵色泛著淡淡紫斑,立時便知曉是噬日蠱毒的效果。
她這一驚當真前所未有,連忙塞了一把解毒丸、辟蠱丸在閔月嘴裏,又不顧自己安危全力運氣替她鎮壓毒氣,可畢竟閔月是毫無防備之下受襲,又耽誤這許久,毒氣早已彌漫全身。
這下不僅閔月沒能救過來,鍾芝雅自己也因真氣透支,體內蠱毒一股腦的爆發出來,沒能扶起閔月,自己反倒也倒在了唐寧身側。
夜半時分,唐寧被莫名氣機牽動醒來,周身無不劇痛,體內真氣卻終於平息。
看著從胸口脫落、黯然無光的祈天石,看著腿上趴著的閔月,看著身側躺著的鍾芝雅,再看著身前丈餘外、手持一柄白金鐵杖、一席白裙著身的邢清清,他此時的心情,隻能用“懵逼”二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