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太極之下 八
閔月聞言,神色又是羞惱,又是冰冷,默然不答,隻微微慌忙的下了床,整理好衣物,又將那方黑色麵紗扣上,隻是一雙眼睛,卻再也不看唐寧。
唐寧見狀,心中不禁微微有些茫然失落,可不及多想,卻陡覺全身一陣劇痛傳來,不禁悶哼一聲,登時摔倒。
鍾芝雅一驚,忙上前扶住,道:“唐小子,你感覺怎樣?”
唐寧嘴唇竟片刻之間開始發白,而後轉紫,想要說話,卻發現整個身子都像不受自己控製一般,連話也說不出來。
閔月這才側頭瞧了他一眼,眸中似有擔憂,更多的卻是空遠寂寥的漠然。
唐寧也不知這小妮子是怎麽了,此時也顧不得多想,隻強行抬手,指了指床榻。
鍾芝雅會意,將唐寧扶到床上坐下,又替他盤好雙膝。
唐寧顧不得稱謝,閉了眼,絕強念力登時自天靈往下探掃,瞬間操控全身。
這不看不要緊,此刻神識掃過全身,才知自己體內已是何等淒慘光景。
全身經絡竟無一處不阻塞,許多經絡支脈都有崩裂跡象,隻是憑著祈天石的天然靈力強行壓製恢複,可情況卻終究越來越糟。
真氣流轉原本都可用神識操控,然則大河爆滿決堤,任憑他念力再強,一時也難以扭轉。
眼見自己念力才操控一處,那處反倒立時更加擁堵,有如在本就堵車的大路上,忽然強行讓一隊車按照交通法規運轉,立時衝撞了無數其他擁堵的車流,非但不能緩解分毫,反倒更加混亂擁堵。
他隻覺胸口一陣劇痛攻心,當即一處經脈迸暴,他“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臉色霎時慘白。
這次便是閔月也神色驚駭,忙要上前。
唐寧卻微微抬手製止,再次閉眼。
這一刻,他腦中閃過東夷扶桑青木訣各般法術、又閃過萬字碑林之中各族各門法訣神通,可尋了良久,無非都是“導氣下行、經神明、入定襄、定襄上轉神明、而後”如何如何,又或者“經脈如河、河水漲則導氣脈衝全身,全身經絡無數,尋常無用之穴,可暫存真氣,待經絡疏通,再導氣出”、“經絡之爆盛,則斷臂求生也,定襄之爆盛,則自毀定襄,後可以天明、蕩海為基……”雲雲。
然則他本就不是修行的定襄大穴,也無天明、蕩海之類的其他氣海,此時全身經絡、無論大脈小經,又盡皆真氣充盈,全然沒有一個合用的。
忽而想到,自己雖是另辟門路,以丹田為氣海,可運氣之法,萬法互通,這諸般解決法門,自己稍稍化用,當也能行。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世間萬般法訣,每一個都是千百代高手傳承改良而成。
自己雖有前世聽來的無數道家、佛家、乃至異族各般修行理念,又有當初東皇山藏經閣的深厚積累。
可一來前世畢竟沒有當真的真氣,修行之法多以冥想為主,也便是唯心之法,隻能當做“總綱”使用。
二來他經絡畢竟與當世不同,且修行不過短短三年不到,這世界的修行之法他稍加借用尚可,想要運用自如,乃至臨時自創,當真癡人說夢。
他不過創出自己的一套簡潔版功法也足足花費數年、難如登天,也才堪堪合用。
讓他此時立刻結合這許多絕頂功法,創出一套能解決當下困境的頂級法門,卻絕無可能。
鍾芝雅似是猜出了他的窘境,忙提醒道:“唐小子,若當真不行,便將真氣全然導入定襄,毀了定襄就是……即便往後修行受阻,也總好過就此死了。”
唐寧聞言苦笑一聲,可旋即全身一震。
這法子他在第一念頭便想過了,並不可行,可此時聽鍾芝雅忽然出聲,他隻覺振聾發聵。
是了……自己怎的如此蠢笨,我修行的是丹田七海,又不是定襄,丹田乃虛構之空間,其中乾坤絕非這世間的定襄大穴可比,定襄容不下的真氣,自己丹田未嚐不可容納。
一念及此,他意念探入小腹丹田所在,心中又是驚愕又是大喜。
驚愕的是,他早知自己氣海寬廣無垠,此時卻滿是淡綠真氣充盈,磅礴厚重,竟比之自己尋常時候強盛充盈千倍萬倍,這幾日他到底吸收了多少靈氣……
喜的,卻是氣海之中竟仍有許多空間、真氣渾厚也遠未達到極限。
他再不遲疑,念力操控靠近丹田左近的真氣緩緩流入氣海,又分出大部分念力操控丹田中真氣壓縮,以節省空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唐寧臉色果真漸漸轉好,鍾芝雅、閔月見了,都是微微鬆了口氣。
可半個時辰過去,唐寧又是“哇”的一聲,猛然突出一口鮮血,身子陡然一歪,臉色竟更是慘白。
鍾芝雅大駭,忙上前將唐寧扶起,聲音竟也微微有些震顫道:“唐小子,你……你怎麽啦?”
唐寧靠在她懷裏,嗅著鼻尖馥鬱體香,他低頭望了望自己胸口仍自微微發光的祈天石,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自己千算萬算,倒忘了最重要的一茬……祈天石乃天地聖物,其中千百年積蓄的純淨靈氣宛如大海浩瀚,自己疏通經絡之中真氣,祈天石便源源不斷的繼續輸入真氣。
最難的是,他經絡之中真氣一刻不能疏散清楚,祈天石就一刻不能取出來,否則沒了祈天石壓製,他體內立時真氣暴亂,再無解救的可能。
這就是一個死結……循環往複,仍是一死……
閔月見他看著胸口祈天石發呆,心中已然醒悟明白,上前兩步,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嘴唇幹渴,竟什麽也說不出來,隻心中不斷懊悔——是她,是她害了他……
唐寧有些茫然絕望,抬頭,卻正巧與閔月一雙滿是歉疚灰暗的眸子相對。
他心中輕歎,“這小妮子本就臉薄,若我就此死了,她隻怕要歉疚一生,即便要死……也不該因為這祈天石。”
他一念及此,勉力撐起身子,苦笑道:“我修行也當真淺薄,氣海竟容不下許多真氣,便是有仙子姐姐的祈天石相助,也全無辦法啦。”
閔月聽他這話,眸色登時有些古怪,半晌,才柔聲道:“唐公子……可還有其他法子麽?你……”
說到這裏,竟又說不下去了,眼眶卻是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