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行
隻是唐寧不知，這船卻並非漁船，而是從金州駛來的商船，乃是往東夷而去。
而那老者和少女也未猜到，唐寧這一睡，竟是半月未醒，若非鼻息仍是平和穩健，隻怕兩人早已當他死了，葬在哪座山頭……
日升日落，直如光陰流轉。
唐寧從昏沉之中醒來，便見著漫天繁星、兩輪彎月，煞是美觀。
轉頭看去，“漁船”蕩漾於江水之上，兩岸蒼茫一片竹林，山峰低矮、隱隱一兩間房屋錯落。
船上帳門忽而掀開，那清秀少女走出來，手中端著一個火光隱隱的小爐子，卻是放在唐寧身側，替他驅寒。
唐寧這才感覺自己身上還披了件毛皮毯子，十分暖和。
少女忽然“啊”的一聲驚呼，唐寧望去，登時四目相對。
“你……你醒啦。”少女低聲道，月光之下，她眼光皎皎，麵容秀雅。
唐寧微微一笑，道：“恩，也是才醒。”
少女見他發笑，不知怎的，隻覺臉頰滾燙，忙站起身來回頭喊道：“爺爺，他……”
隻是才說得半句，便被唐寧一把扯住手腕，聽唐寧道：“天色已晚，莫要攪擾老人家了。”
少女被他拉住手腕，但覺手腕處一陣滾燙，隨即那滾燙便及全身，不由弱弱點了點頭，道：“是。”
唐寧鬆開她手，問道：“姑娘，這裏是何處？”
這裏地形和丘山大不相同，唐寧自然瞧得出來。
便聽少女道：“這裏是雲南闕陽部，再有五六日，便是沈南部了。”
唐寧登時一怔。
他不太清楚什麽闕陽部、沈南部，不過“雲南”二字卻是如雷貫耳。
此“雲南”非前世的彼“雲南”，而是位於中州東南的一處地域，因為平原一片、水草豐盛，多有大城富邦，故而在大荒之中也是少有富饒之地，頗有盛名。
而唐寧之所以對此熟悉，卻是因為孟軻——雲南之地，真是中州與東夷南疆之地接壤所在。
“雲南距離丘山數千裏，怎的……怎的……”唐寧卻有些迷糊。
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們從金州運送彩晶石前往南蠻，故而隨著祁水一路往東南而來，你昏睡了半個月功夫，我們順水順風，已走了幾千裏啦。”
唐寧默然點頭，前世的小船自然不能半月之間跨越千裏，不過這一世卻多有奇妙陣圖，便是尋常百姓也能用上些許，倒並不奇怪。
他抬頭瞧了瞧東南天際，忽然想到孟軻，自己自從上了東皇山，便少有關心過她，一則是大事連連，東皇山陷落，他一心為保住東皇山、複活師姐而忙碌，二則是兩人畢竟隻當初在東皇山迷離穀過了一兩月，比起感情，隻怕比之師姐又要遜上些許。
此時想來，那丫頭對自己如此情真意切，為了修複自己經脈，竟不顧生死，數次曆險大荒，自己倒是那個絕情寡義之人，心中不禁有些慚愧。
“此去南蠻，還有多久？”唐寧問道。
少女沉吟半晌，道：“約莫還得半月功夫才能靠近南蠻邊境，不過想要進入南蠻，隻怕還得下舟走路。”
又解釋道：“祁水流入南蠻，謂之寒江，寒江水勢頗為險惡，向來無人行舟。”
唐寧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姑娘可知，南蠻雪嶺峰所在？”
哪知少女聽到“雪嶺峰”三字，登時全身一震，麵色雪白，直直望著唐寧，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道：“公子……要去雪嶺峰？”
唐寧有些奇怪她的反應，點了點頭，道：“有個故人住在雪嶺峰，既然來了南蠻，便想去看看。”
少女卻忙搖頭道：“去不得，去不得，那雪嶺峰住著個大荒妖女，聽說但凡靠近的人，都死了，公子莫要去那裏。”
唐寧聽得她說“大荒妖女”，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無妨，我和那大荒妖女頗為相熟，她不會殺我的，姑娘可知雪嶺峰具體所在麽？”
少女臉色更是慘白，竟登時坐起，忙跑進船艙之中。
唐寧修為已然非同之前，耳力頗為驚人，隻聽得船艙之中響起些許動靜，隨後那少女聲音淡淡傳來道：“爺爺，爺爺，那位公子是雪嶺峰主人的朋友。”
“你說什麽？”聲音蒼老沙啞，顯然是那位老者。
少女聲音道：“我說，那位公子是雪嶺峰孟聖使的朋友，我們……我們有麻煩啦。”
那蒼老聲音“啊”了一聲，又連忙壓低聲音道：“你沒聽錯？”
少女聲音道：“沒有聽錯，那位公子自己說的，要去雪嶺峰，還說雪嶺峰的大荒妖女和他頗為相熟，不會殺他。”
頓了半晌，那蒼老聲音道：“我們不過是行商的小人物，想來佘穀教也不至於殺人滅口，你且當做不知，我們……我們先睡覺吧。”
船艙之中登時寂靜。
唐寧不禁有些愕然，那佘穀教在南蠻竟有如此名頭，來往商船客商，單是聽聞他們的名頭便如此驚懼？
唐寧搖了搖頭，倒也不願多去攪擾，反正南蠻之地也有百萬人口，雪嶺峰又是盛名在外，隻消到時候再尋一人問問就是。
這一夜又是無眠，唐寧隻盼著自己運氣好，到得雪嶺峰的時候，孟軻已經歸來，可想想，又覺得這機會不大……
第二日清晨，少女給唐寧端來了米飯酒水，隻是麵色再不如之前羞澀親近，鬆了東西，連忙又回到艙中。
如此過得七八日，忽然見得兩岸地勢變化，山巒漸漸高聳，奇怪的是，來往船隻似乎更多。
唐寧對這些事情並無多大興趣，隻每日在船頭打坐修行，時而修行扶桑青木決，時而又拿出那本金色卷軸上的念力修行之法看看，至於金剛塔老頭兒給的鬼門神通，他卻是半個字都不認識，隻能暫時擱置了。
又過兩日，唐寧靜坐之間，忽然聽見一粗狂高聲喝道：“何處船舶？”
船艙之中老者回道：“金州萬申穀，特送彩晶石前來。”
那粗狂聲音道：“左七號停船，上交四成。”
老者頓了頓，才道：“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