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再遇盤睨
也許是日光太過耀眼，龍馬之前的少年緩緩轉醒，正要動彈，卻不禁“啊”的一聲輕呼，顯然在龍馬之上顛簸一夜，身子十分疼痛。
過得半晌，他才緩了過來，一雙眸子卻四處張望。
唐寧知曉他正是找那少女，出聲道：“放心，在我身後，又睡著啦。”
少年回頭，果見得唐寧腰間縛著一條麻繩，兩側則垂著兩條瑩白小手，顯然昨夜少女睡著，唐寧便以麻繩將她縛在自己身上，以防她摔落下馬。
少年側身朝唐寧拱了拱手，道：“多謝前輩了。”看向唐寧的目光中，除了感激，也顯出幾絲溫和。
見著唐寧仍驅馬疾馳，少年不禁問道：“不知前輩這是要去哪裏？”
唐寧淡淡道：“墨江湖。”
少年神色微訝，道：“前輩原來到過中州？我隻道前輩是第一次來呢。”
唐寧搖了搖頭：“那倒不是，之前看過一本書，其中提到過墨江湖罷了。”
少年點了點頭，道：“隻是那墨江湖隻怕還相去甚遠，我們……”
他話音未落，忽聽得“轟隆隆”一陣巨響，地麵都似微微震顫，坐下龍馬忽然“昂”的一聲嘶鳴，四蹄翻飛，速度竟更是迅疾無論。
兩人抬頭望去，隻見一大群龍馬自東北而來，往西南馳去，數量足有上千，奔馳之下，但見煙塵滾滾、威勢駭然。
唐寧微微一笑道：“隻怕墨江湖就在眼前啦。”
坐下龍馬歡聲嘶鳴，顯然看見大批同類，頗為振奮。
不多時，三人一馬便抵近那群龍馬南側。
那龍馬群倒也並不怕人，隻聚群奔馳，有時路過唐寧幾人身旁，不由好奇打量幾眼，瞧見唐寧坐下龍馬，則又稍稍離遠了些，卻並不顯如何慌張。
聚集上千的龍馬自有一股威勢，莫說是三兩個人，便是洪荒猛獸，龍馬群自也敢上前踐踏，這也正是龍馬能成為如今軍中首要坐騎的緣故所在了。
那少年顯然也是頭一次見這等龍馬大群，不由心胸鼓蕩，忽的長嘯出聲。
那少女也被這偌大的動靜驚醒，見自己竟伏在這陌生男子背上睡著，臉色暗暗一紅，忙解了腰間麻繩，稍稍遠離了唐寧些許，一雙手卻仍又牢牢將他抱住，不敢鬆動。
唐寧坐下龍馬隨那龍馬群奔馳了近一刻來鍾，但見轉過兩道小丘溝壑，前方忽的顯出一片浩大水域，一眼幾乎不見盡頭，大湖深不見底，又倒映藍天，故而呈現出墨玉深黑之色。
“墨江湖，果然名不虛傳。”唐寧笑道。
少年則頗為驚訝，撫了撫坐下龍馬，笑道：“這龍馬倒當真神駿，昨日我們還在那明朗城，今日竟已登山高原、踏過千餘裏，到了這墨江湖啦。”
唐寧心中暗道：“當初仙女師姐隻怕自己出了山太過招搖，唯恐惹來麻煩，這才選了這匹稍顯‘普通’的壯碩龍馬，若是沒有這般顧忌，隻怕自己坐下不是仙鶴、便是龍獒之類了。”
想著，心中又忽然一痛，臉色黯然。
自己如今尚可逍遙天下，仙女師姐卻不知埋在哪裏不見天日……
記得東皇秘典之中有一部說到，大陸之下有奇海，廣域百萬裏，川流於地底，名曰“黑水”，可沉浮山川，搬移舉國。
唐寧為此懷了希望，一年間不知走過東夷多少地方，隻盼能忽然瞧見哪裏多了一座高聳如雲的大山，聽聞其中住著一個仙子……
可一切終究枉然。
“咦，那是什麽怪獸？”少女一聲驚呼將唐寧從思緒中拉出。
抬頭望去，唐寧隻覺腦子“轟”的一聲巨響，心中喜悅幾乎難以言表。
“盤睨。”唐寧嘴角喃喃道。
隻見龍馬群前，一頭碩大無朋的黝黑野獸縱橫奔突，額頭尖銳的犄角早已染成紅色，它身量足有數丈來長，高大無比，模樣有如犀牛，卻更顯肌肉盤結、魁梧異常，不是孟軻的坐騎盤睨又是什麽？
卻不知原本在東皇山分別的盤睨，怎的竟到了此處……
少年見唐寧大喜，不禁疑惑道：“怎麽，前輩認識那兜鍪羊？”
唐寧“咦”了一聲，笑道：“你也認識兜鍪羊麽？”
之前初遇孟軻，在東荒與那群人動手時，他們起初便將盤睨認成秏羊獸，這少年年紀輕輕，見識卻竟不淺。
少年道：“倒未曾見過，卻曾聽家父說起，這兜鍪羊乃是秏羊異種，凶猛殘暴，肌膚如鐵，力能破山，乃是大荒之中一等一的凶獸，卻不曾想在此見到。”
那少女卻道：“隻是龍馬太多，隻怕那兜鍪羊抵擋不住。”
唐寧看去，隻見無數龍馬圍繞盤睨左右衝突，忽而躍起，馬蹄踐踏於它身上，又或者憑借群體巨力，不斷衝擊，將它往水域裏逼去。
盤睨雖身堅如鐵，卻終究抵不住這數千龍馬之威，一腳一蹄於它而言自然微不足道，可千百萬的龍馬腳蹄，卻足以開山裂石。
且二者顯然已經纏鬥良久，地上雖躺了不下百具龍馬屍首，盤睨卻也氣喘籲籲，顯得精疲力竭。
唐寧倒是想起當初孟軻所言，盤睨雖力大無窮，速度迅疾，耐力卻並不如何出眾。
卻不知盤睨做了什麽，竟引得各方龍馬爭相聚集，與它相鬥。
女子天性善意，同情弱小，見那盤睨模樣頗為慘烈，不禁柔聲道：“兄長，我們如何能救它一救？”
少年皺了皺眉，道：“數千龍馬聚集，必有龍馬獸王藏於其中，別說我們，隻怕沒有一萬大軍，驅不退這般獸群。”
唐寧不由詫異瞧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這小子不僅勇力、堅韌過人，這見識也非同一般，想來身份必定不同尋常。
也許有些事情，事後當可問他一問。
此刻卻沒空顧及這些，唐寧從懷中掏出一根長蕭，貼在唇角，過得半晌，悠悠揚揚的聲樂忽從中飄起。
說來也奇怪，眼前場麵浩大，龍馬嘶鳴震天，他們三人互相說話尚且須得大聲，可這簫聲輕輕悄悄，並不甚響亮，可卻能傳遍數裏。
忽的，本是縱橫有度的龍馬群有了些許騷亂，不少龍馬互相撞擊，隻聽“砰砰”聲不絕於耳，過得半晌，陣型大亂。
又過半晌，簫聲漸漸高亢，聲音逐漸尖銳，竟直刺得人腦袋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