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煙塵滾滾
朧月回頭瞧了瞧東皇山，又轉過頭來，瞧了瞧唐寧麵容，道：“好啦，東皇曾說，緣聚緣散，本是尋常，今日你我一別，無論將來能否相見，我隻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師姐……”唐寧輕喚一聲，說不出的苦澀痛楚。
朧月微微一笑，趁他失神，從他掌心緩緩抽離玉手，縱身一躍，便上了那頭白鳳。
“本打算再陪你一日，晚上才送你離開，隻是我怕那是，卻又舍不得讓你離開啦。”朧月聲音從未有過的柔軟，“你好好走罷，莫要回來了，不然師姐永世也不歡喜。”
“咧”的一聲鳥鳴，白鳳衝天而起，隻幾個展翅，便消失在東皇山脈之中。
唐寧一時默然，忽然“哇”的一下大哭失聲。
今日一別，不知是否還有明日。之前與孟軻相別，他也是這般痛楚，隻是孟軻雖然離開，卻仍能好好活著，他二人終有一日會相見的。
而今日與師姐一別，隻怕永世不能再見，這痛楚、彷徨，似乎較之當日猶勝。
忽然，他低頭，瞧見手中仍牢牢捏著的一縷秀發，上麵清香韻雅仍淡淡飄來。
旁邊龍馬似乎察覺他心中激蕩，伸了舌頭舔了舔他臉頰。
……
東夷曆三百七十二年，春末。
東夷名將、青岩部鎮守燕長歌率兵二十萬猛攻東皇山，碩山陰七部聯盟大法師蒙陽泰從旁協助，一一拔除東皇山陰陽大陣十二陣眼，連破東皇山陰陽大陣三層，直搗東皇藏經閣。
其時，天地陰沉，春雷滾滾，東皇聖女逆轉陰陽大陣，十二山靈氣暴虐，橫掃百裏，天地崩摧，高聳入雲的東皇山沒入黃土，消失無蹤，頗為詭異。
是年六月，燕長歌掘地百丈，尋東皇山不得，退兵，卻逢大荒奇人禦使萬獸奔騰，踐踏軍陣，青岩部蒼龍軍團損失慘重，幾乎殆滅，天下震撼。
是年九月，東夷聖者雷神於碩陰山召集東夷百族集會，宣告東皇已死，自立為皇，號稱東夷青帝，一時天下嘩然，東夷百族離心。
是年十月，新任青帝發布詔令，欲合並東夷七十二部族為一族，稱之扶桑木族，簡稱木族，東夷東南二十六部族不服青帝詔令，於十一月合縱起兵北伐，又得東夷北湖畔六部響應，組成聯軍，謂之東皇帝軍。
是年十二月，東夷南蠻地加入東皇帝軍，傳聞其中混有諸多南部烈州高手。
次年三月，北部瀚州出兵支援青帝。
一時間兵鋒交互、煙塵滾滾，明爭暗鬥、天下震蕩。
……
這些自然與唐寧無關。
眼見雪紡花又是盛開的季節，預示著這東夷三百七十三年的春季將盡。
東夷西部荀化部地界，唐寧正歪歪斜斜坐在一匹龍馬之上。
龍馬慢悠悠走著，唐寧也並不催促。
兩旁有人行過，見到那體態不凡的高大龍馬和其上坐著的顯得有些邋裏邋遢的少年，都是神色奇怪，卻並不上前搭話。
如今東夷破碎、亂戰不息，各處都有逃難的人，如唐寧這般，衣著襤褸，卻身跨高階龍馬的，一看便是那種來自東夷富庶之地的逃難公子。
在路人眼裏，如這種人，最不好惹。
因為東夷中部多有世家大族，其中修真強者數不勝數，即便是個看起來落魄不堪的少年，說不得也是高手，這一點遠非荀化部這等蠻荒之地可比。
前方一個酒館出現在道旁，一個鮮紅旗幟掛在一根歪歪斜斜的竹竿上，迎風招展，上頭寫著一個黑沉沉的“酒”字，字跡歪歪斜斜，並無絲毫美感，更吸引不了人。
主人家不太會做生意——這是唐寧露出的第一個念頭。
酒家裏似乎傳出陣陣熟悉清香，卻又想不起到底是哪裏熟悉——這是唐寧露出的第二個念頭。
在店門口停下龍馬，翻身下來，也不去束縛韁繩，便抬步往店內走去。
果然，偌大的一個店子大廳，隻三三兩兩坐著五六人，生意著實堪稱慘淡，畢竟這裏可是接近明朗城的繁華之地。
店小二見唐寧進來，卻先看了看外麵隨意走動、卻不離開的高大龍馬，神色登時一凜，上前笑道：“不知這位客官，是住店兒呢，還是吃酒呢？”
“打尖兒”幾個字沒出來，說明這裏和另一個世界果然有些不同。
唐寧從懷裏掏出幾塊碎銀塞在小二手裏，淡淡道：“準備一間上房，一些酒菜，菜就隨便，酒來兩壇好的，其他的當做你的小費。”
店小二顯然沒有聽過“小費”兩字，不禁一愣，卻霎時又反應過來，登時喜笑顏開，顯然少有遇到這麽闊綽的大佬。
不多時，便將酒菜全然上了上來，還算良心，不僅酒味香濃，菜也有三個，且都十分精致……帶肉的那種。
唐寧微微一笑，將背後包袱放在一旁長椅上，擼起袖子，正要吃飯，卻忽聽得外麵一陣叫嚷。
不多時，一個大漢衝了進來，左右看了看，坐在唐寧對桌，大喝道：“來兩壇烈酒，要十裏香。”
店小二上前來，陪笑道：“這位客官，烈酒倒有不少，十裏香卻是沒了。”
那大漢登時大怒，一手揪起店小二的領子，怒道：“他奶奶的，你這破店，除了十裏香，還有你爺爺看得上眼的東西嗎？趕緊給爺爺來兩壇，不然爺爺一把火燒了你這破店，讓你們滾得遠遠的。”
店小二臉色登時苦拉拉的，陪笑道：“這位客官，這位大哥，這位英雄，我們店裏的十裏香確實賣完了，您若想喝，小的明日便多準備幾壇，也不要錢，權當賠禮啦。”
小兒如此說話，已算得十分客氣，那大漢卻粗眉一豎，怒道：“你爺爺是缺錢的人嗎？”
說著，另一隻手伸手入懷，摸出一大塊銀子，“啪”的一聲砸在桌子上。
隻見那銀塊在他這一砸之下，竟直入桌子三分，力道實在大得出奇。
店小二隻嚇得肝膽俱裂，隻顫聲道：“這個，這個……”
大漢見他說不出話，更是惱怒，抬起拳頭便要下手。
唐寧皺了皺眉，手中捏著的筷子正微微折彎，卻隻聽見樓梯處響起一道嬌媚聲音道：“不知這位英雄對這小廝有什麽不滿的，小月在這兒替他給英雄賠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