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殺心
當初自己看那碑文,雖覺其中受益處不少,可絕大多數都是胡言亂語,一竅不通。
且越是靠近文章後麵,修行法門越是稀奇古怪,隻怕學不得幾句,就先走火入魔了。
故而自己向來對那碑文敬而遠之,也同樣告誡過唐寧不可修行其中功法,卻不知他何時竟背了下來……
孟軻正自想著,卻見空中光球竟似呆住,半晌,竟一陣亂顫,傳來轟隆巨響道:“你……你竟果真是東皇弟子?東皇現在何處?可還安好?”
唐寧聽他如此言語,僵硬的身子登時鬆了大半。
實則他不過是故技重施,當初那羽扇仙子便是被自己一通碑文給鎮住,今日死馬當作活馬醫,索性選了一段最靠後麵的文字。
他料想正如武學秘典,越是最後的總結文字越是精妙高深。卻沒想竟連當世十大高手之列的雷神也會輕易上當,心下不禁對當世所謂高手生出些許鄙夷之心——實力再強,終究缺了些腦子。
心中一念轉過,唐寧笑道:“師尊自然極好,前些年練功傷了經脈,本在東荒修養,卻不曾想遇到天降奇景,得了至寶。
如今傷勢痊愈不說,還生出這許多感悟來,師尊說,此乃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空中光球浮動,喃喃道:“原來數月前東荒天象果然藏有異寶,卻被東皇所得。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如此氣派,非東皇而誰?他……他果然還活著!”
孟軻不禁深深瞧了唐寧一眼,之前自己隻當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野人”。
如今看來,他心思縝密可怕,才學又淵博精深,言語之間,竟能將所有知曉的東西融為一體,編個故事也恰到好處,讓人不得不信,實在是門說不出的厲害本領。
過得半晌,光球才微微一顫,回神道:“不知東皇陛下何日回來?我等好去恭迎。”
又道:“今日之事實乃誤會,本尊還需親向東皇好好解釋一番才是,免得傷了往日和氣,損我東夷運勢。”
唐寧見他如此說話,心中不禁更加鄙夷,臉上卻滿是和善笑意,道:“師尊不日就會歸來,到時小子自必隨同師尊,登門拜訪雷神尊者。”
說著,向空中光球行了一禮,道:“今日之事非尊者之過,實乃小子狂悖了。上門之日,小子自必負荊請罪。”
“嗯,那倒不用,東皇歸來,一切自然明了,”光球笑道,“隻是我還有一問。”
唐寧見他語氣溫和,心中終於大定,卻仍謹慎問道:“尊者請講。”
光球道:“據我所知,東皇雖與佘穀教教主有所約定,互不侵擾,卻終究是敵非友,為何小子你卻和這佘穀教聖使走得如此之近?若讓東夷百族看見,恐怕不妥吧。”
唐寧不禁鬆了口氣,這問題他早知雷神會問,心中也早有了說法。
當即不加思索,笑道:“這便又涉及那東荒至寶啦,師尊說,有些秘法,終究隻有佘穀教教主才知曉,而這位孟仙子,便是教主所遣、師尊邀請的貴客啦。隻可惜,此事事關師尊安危,如今卻不好與尊者細說。”
唐寧心中暗道,佘穀教教主既然能與東皇定約,那必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在這秘法橫行的時代,一代教主有些不為人知的私密本事,自然再正常不過。
那麽東皇為了解開寶物之謎,與曾經定約的佘穀教教主再定一次約,也自無不可。
此話實在天衣無縫,且與前麵的說法相呼應。
回頭再想一遍,嗯,確實天衣無縫……
唐寧心下大安。
空中光球浮動,看不出情緒,隻是烏雲雖然沉靜了些,卻似乎也更濃了些,帶著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隻聽光球沉默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道:“原是如此,這樣,本尊便沒什麽顧慮的啦,來日見到你師尊,還請代我向他問安。”
唐寧坐在黑鳥之上,學著孟軻,拱了拱手,道:“小子謹遵吩咐。”
烏雲微微抬起,飛速聚攏,將四周空域讓了開。
唐寧大喜,扯了扯孟軻衣袖,道:“趕緊走。”
孟軻點了點頭,正要動作,卻似忽然發現什麽,瞳孔猛地大張,臉色漲紅。
隻見她抬手一掌,猛的拍在黑鳥脖頸,同時回頭看向唐寧,厲聲道:“他要殺人,趕緊逃走。”
黑鳥陡然遭受重擊,身子猛的下沉,又被孟軻大力一提韁繩,黑鳥登時又上揚飛起,竟在空中劃出一個陡峭的“V”字形狀。
唐寧不知孟軻為何忽然做出這等反應,又看見黑鳥因大力折轉騰飛而使嘴角流出絲絲血跡,更覺場景可怖。
正是此時,忽聽“哢嚓”一聲巨響,空中聚攏的烏雲竟陡然射出一道雷光,直有一丈粗細,威勢恐怖絕倫。
雷電光柱徑直從黑鳥劃出的“V”字型軌跡中間穿過,即便已經躲閃開來,唐寧仍覺身子、發絲、乃至衣服都一陣電光閃爍。
這才明白,孟軻竟是提前發覺那雷神有了殺人之心,這才極力避閃。
若非如此,隻怕此刻他二人已經和那東君李東陽的左臂一樣,化作了塵土。
隻是唐寧想不明白,前一刻還和顏悅色的雷神,為何下一秒卻發出如此雷霆攻勢,一時間唐寧額頭冷汗直冒。
孟軻此刻仍極力操控黑鳥,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詭異弧線,雷神出手幾次沒能擊中,便不再出手。
空中烏雲愈發收斂,光球也緩緩融入那團烏雲之中,印得整團烏雲呈灰金色。
滾滾聲音傳來道:“小子,你若不是東皇弟子,我還可看在你那篇功法上饒你一命,如今既確定你是東皇弟子,那便怪不得我啦。”
話音落下,灰金色烏雲發出“哢嚓”一聲脆響,比之前輕了許多,卻也迅疾許多。
染了金色的雷光不過手指粗細,卻幾乎刹那間抵近唐寧背脊。
孟軻抽鞭橫掃,然則那連金翅大鵬鳥的羽毛都能抽斷的淡紫長鞭,在觸到金色雷電的刹那,便立時燃燒崩解,竟不過稍稍延緩金色閃電的速度。
孟軻眸中一片黯然,索性鬆開雙手,不再操控黑鳥,反轉過身子,輕輕一吻落在唐寧唇角。
唐寧隻覺唇角一片冰涼柔軟,心中大動。
這一刻,他隻覺得此生死了,也不算白活。
“哼,東皇山迷離穀禁地,何人敢在此凝神窺伺?”一道冰冷清冽的女人聲音似乎自極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