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念陰晴
忍耐良久，疼痛不見消減，反倒愈發厲害。
唐寧額頭冷汗直流，想了想，索性將所有藥物全都一一吞下，但凡不會有所傷害，便取兩顆塞入女人嘴裏。
“老子今日為你死了，你若這次大難得脫，活了下來，可得找個好地方將我埋了。”唐寧嘴裏喃喃道。
說著，竟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寧漸漸清醒了些，眼前一片漆黑，頭下卻柔軟輕滑。
唐寧伸手摸了摸，竟是一雙大腿，心中不禁一蕩，忙將手收回。
“你醒啦。”女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竟帶著股說不出的嬌媚柔軟。
唐寧掙紮想要坐起，卻隻痛得“啊”的一聲悶哼，又躺倒在她雙腿之間。
“不要動，你吃過固脈散，如今形體僵直，骨骼重塑，我雖出手調理過，卻也須得半日才能好呢。”女人開口道。
唐寧想了想，“固脈散”大概便是那十幾瓶藥中的一個，沒好氣道：“好好一個姑娘家，身上帶那麽多毒藥幹麽？”
女人一笑：“沒聽之前有人喚我妖女麽？若身上不帶幾味毒藥，豈不負了這個妖女的名頭？不過這‘固脈散’可不算毒藥，於你大有好處。”
唐寧倒也渾不在意，瞧了瞧周圍昏暗，問道：“我們如今被困在這方寸之地，你可有辦法出去？”
女人輕歎一聲，道：“沒有啦，且不說我如今力氣十不存一，就算完全沒事，恐怕也推不開這些巨石……說不得我二人就要死在這裏了。”
“那可不行，”唐寧道，“我還沒娶妻生子，賺錢買房，怎能輕易就死了？”
女人沉默半晌，嗔道：“你又在胡說八道啦。你既不想死在這裏，幹麽之前又要替我試藥，弄得半死不活？”
唐寧一愣，道：“你當時原來沒昏？”
女人道：“那不過是動用秘術後的龜息自愈法門，其實不用吃藥，這會兒也該醒了，被你一通亂灌，便醒得早了些。”
唐寧啞然，良久才道：“倒嚇了我半死。我當時在想，若你就此死了，我怕就得和你死在一起。
給你試藥，說不得能將你救活。我雖死了，想來你感念我的恩德，也該為我找塊墓地，黃土加身，得以安葬。”
女人聽了，冷哼一聲，道：“和我死一起，你道是自己吃虧了麽？這天下不知多少人求著和我死在一起呢。”
唐寧搖頭道：“那倒不是，能和你這般美人死在一起，那是再好沒有啦，隻是我既能救活你，又怎能看著你這麽個好端端的丫頭就此死了？”
女人沒有說話，周遭環境昏暗，也看不清她是何種表情。
唐寧忽然想起之前的事，開口問道：“我聽那些人叫你‘雪女’，倒是十分好聽，這是個什麽說法？”
“好聽麽？我倒沒覺得，”女人道，“我曾有段時間在東夷萬丘山雪嶺峰一帶修行，殺了不少人。於是那些宗門人士但凡遇到萬丘山左近的雪峰，便不敢靠近，說山上有什麽雪女，頃刻取人性命。”
唐寧好奇道：“東夷？萬丘山？這又是什麽地方？”
女人默了半晌，問道：“你不知萬丘山倒情有可原，竟不知什麽是東夷？”
唐寧嘿嘿一笑，並不答話。
女人耐心似乎出奇的好，道：“這天下廣闊，不知幾萬萬裏，中原之地最是富庶，依地勢分東、西、南、北、中五州，五州之外乃是八荒，傳聞八荒之外便是四海，至於四海之外，我倒也不知。
東夷便是中原東州的別稱啦。至於萬丘山雪嶺峰，大約位於東夷州西南，與中州、南州都不甚遠。”
“嗯，我記下了。”唐寧道。
女人一怔：“你記這個作甚？”
唐寧笑道：“以後閑來無趣，想去找你玩耍，自然就去那什麽萬丘山雪嶺峰啦。”
女人嗤笑一聲：“你還道我們能出去麽？”
“那我不知，”唐寧道，“不過我有個秘密想要告訴你。”
“什麽？”
“我其實來自另一個世界，一不小心在那個世界玩兒死了，這才見到了你。所以我有個很厲害的功法，能複活，你說厲不厲害？”
“你又在胡說八道。”
“我這可不是胡說八道。對了，都認識幾十天了，你叫什麽名字？”
女人沉默良久，才道：“我隨家師姓孟，單名一個軻字。”
“孟軻？名字倒是一等一的好聽，哎，你喜歡什麽顏色？”
“你又想幹嘛？”
“純粹討論討論愛好，我家鄉有個習慣，兩個人才認識，都得從星座、喜歡的顏色什麽的聊起，以後送禮物也方便。這天上有兩個月亮，星座恐怕與我家鄉不同，便隻能聊聊顏色了。”
“你要送我禮物？”
“我就說說，不要在意細節，你到底喜歡什麽顏色？”
“……我覺得你又在胡說八道啦。”
……
“我好餓。”
這埋在地下，見不到日月星辰，不知白天黑夜，也不知外麵過了幾天。
唐寧隻覺整個人都餓得沒了力氣，幸而周遭都是大石堆砌，有些空隙透氣，不然早已憋死了。
“你不餓嗎？”唐寧側頭問道。
雖然看不見，他卻知道孟軻就在另一邊，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然而孟軻沒有聲息。
唐寧又喊了兩聲，仍不見她動靜，心中不由一驚，唯恐她又發生什麽不測。
幾步奔上前去，卻陡然隻覺一股涼氣抵在脖頸。
“你幹什麽？”唐寧疑惑道。
“別動，不然我立時殺了你。”孟軻的聲音傳來，冰冷至極，卻又柔媚至極，說不出的古怪。
“你這是幹什麽？”唐寧道。
孟軻默了半晌，道：“你我終究要死在這裏的，我不想看你慢慢餓死，索性一刀結果了你，再自殺陪你就是。”
唐寧一時無語，道：“我們還能堅持些時日，總能想到辦法的……”
“那我就更得殺你了，”孟軻道，“實話與你說，我那次之所以沒有殺你，不過是覺得你經絡異常，乃是絕佳藥引，準備送給師父當做人爐。”
唐寧倒不知這個關節，心下不禁有些黯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卻聽孟軻聲音婉轉說道：“不過如今，我……我對你既動了情意，便不能再留你在這世上。”
唐寧聽著，明知這是要殺自己的前奏，卻仍心中一蕩，忍不住問道：“既喜歡我，幹麽又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