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義之言
日暮西沉……她的身影漸漸走遠了，四周淺起的蟲鳴聲早已混入蕭索的秋風中，而她的清淺消瘦的背影也慢慢失去輪廓，化作一粒模糊的淡青色，慢慢融入昏暗的餘暉之中。
她的離去，是那樣的決絕與漠然。雖看不到她的容顏，但能從那細挑的背影看出她內心的悲涼與失望。花莫明的，薑成心中一陣難受。他咬著薄唇，抬頭望著天空，心中並沒有即將能與親人相見的喜悅之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稠濃的難受。
這時，由薑成在軍隊中親自選拔出來的三名組長同時走到他的跟前，看著這個剛毅而不屈的少年，他們穩重成熟的容顏上，有著少有的恭敬。
不錯，初來之際，他們無一人肯受服與薑成，隻因他年紀尚輕，沒有任何權威與資曆能夠勝任隊長一職。可後來發現，他雖年輕，但卻有著驚人的毅力與魄力。
麵對眾人的排擠，他從不多言抱怨一句，哪怕是韓瑾親手提拔的隊長，他也沒有濫用職權總是默默承受。遇到困難，他總是第一個人挺身而上，用他堅韌不屈的一麵，帶領著大家一步一步的向前。
由於他悟性極高，一套拳法隻需幾遍，他就能輕而易舉上手。麵對愚鈍者，他用心竭力的指導著，從不因旁人的遲鈍和笨拙而看輕誰。
在這營場的幾個月，大家每日除了操練與強化自己，就沒有別的。日子雖苦，但也其樂融融。因為隊長的無私關懷，使得沒有親人在身邊的他們，幾乎把身邊所有將士當成了家人。這種快樂與溫馨，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他們也能明白，讓他們得到這一切的人是誰。
“隊長，你肯留下嗎？隻要你肯留下，我們三人就跟著你一起留下。”
三名高大健碩的男兒齊涮涮的看著薑成，其冷毅的表情，似乎已經決定好了一切。
薑成欣慰的一笑，繼而毋庸置疑的盯著在場眾人道：“韓女君對我恩重如山，我當然會不顧一切的留下。”
此話一出，使得營場內那些急於想離開的將士再次一片嘩然。
大家紛紛意論著去與留的問題，多數者讚成回家，隻有少數無家可歸者打算留下。
其中一人突然衝薑成喝道：“隊長，就憑我們這些男人去邊界平匪，無疑就是羊如虎口，難道你不怕死嗎？”
薑成聽罷，冷然的上前一步，麵對眾人疑惑不解之色，用一種激昂的語氣道：“死，誰不怕呢？但是，沒有試過，我們怎麽就知道會失敗呢？若是在這時候臨陣逃脫了，就如韓女君所言，我們曾經的辛苦與汗水不就付之東流了嗎？且不說這個，就說女君大人不追究我們，讓我們苟且偷生的活著，那麽你的良心過得去嗎？這一生你們都將背負著不忠不義之名。”
“不忠不義？何謂不忠不義？這並不是我們提出來的，明明就是女君大人自己說的。”
“對啊，我們又沒做什麽，怎麽就不忠不義了？”
“薑隊長我們知道你一心向著韓女君，但也不能視大家的性命不顧啊？”
薑成的話語剛落，幾乎使得營場內所有想歸家之人怨聲遍起。
他依舊如往的淡看著眾人，待他們稍有平靜之後，才一字一句道：“韓女君雖自願提出讓你們離開，是怕你們因懦弱心虛而枉送性命。一支軍隊，若沒有視死如歸的精神與鐵血般的豪情所在，那就如一盤散沙。這樣的將士不用麵對敵人就會不攻自破。而女君大人會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但你們，卻把她的一片苦心，當成理所應當。你們，羞愧嗎？”
刹那間，原本還準備回應幾句的男將們，頓時啞口無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愧然的埋下頭去。
薑成並沒有滿意現在的狀態，隻是冷然的掀起紅唇，淡笑道：“說到不忠不義，你們知道你們哪裏不忠和哪裏不義了嗎？不忠是因為對國家不忠，你們替母或姊妹參軍，就是要你們來保衛這個國家，到了國家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卻縮頭縮腦，枉生為人，將來我不知道你們要用什麽顏麵去麵對那些受災受難的百姓。說到不義，那便是對韓女君不義。她好心讓你們年邁的母親在家休養，好心讓你們隻有獨女之家不被支離破碎，但結果呢？她事事為你們著想，而你們卻又做了什麽？嗬嗬，你們就要看著你們的大恩人，一個人前往邊界平匪嗎？用她一個人的血肉之軀來換邊界安寧嗎？”
薑成最後的一番激進之言，似乎讓場麵有所動容。
大家仰視著這個長相出挑的冷毅少年，仿佛數月的時間已經將他變換了一般。
在他的身上已看不到屬於男兒的脂粉柔弱無能之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女豪傑女英雄該有的魄力與英雄氣概。
這樣的男人對於羽刹國的男人來說，簡直就是異類，通場是遭人不待見的。
可這一刻，眾人卻發現，薑成是那樣的別具魅力，向來沉默的他，原來也會說出這麽具有折服之力的話語。
男人若能當到他這樣的份上，似乎哪怕是死也是值了。
在這一瞬間，大家心中似乎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滿心豪情與執血在體內焚燒。
“薑隊長，你的話我記住了，我知道韓女君對我們有恩，可是我們也有難處。不過這次歸家，我一定會慎重思量，不會以貪生怕死為由而拒絕歸來。”
“我也是，我不會辜負了韓女君的好意，這事，我會找我母親商量。”
“對對，請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能準備一下。”
望著動搖的軍心，薑成知道自己也算是盡了最大的努力。接下來，自己不可能去逼迫他們的意願。現在唯有等待，等待著他們回去之後，如何決定走向他們人生意義重大的一步。
至少這一刻，在大家動容的神色上，他看到的不僅隻有害怕和恐懼，還有一抹說不出來的豪邁與大義。
是夜，韓府上下皆是燈火闌珊。
“怎麽樣了，有動靜了嗎？”韓藝不著聲色的話語，總是帶著一抹讓人背脊發涼的陰森。
韓瑄邊一把弄著手中的玉瓷盞，一邊挑唇得意一笑：“正如大姐所料，那些無能的男將們在得知即將提前趕往邊界平匪，個個嚇得麵如死灰，跟死了爹媽一般。”
“嗯，韓瑾怎麽做的？”
“她還能怎麽做？聽說打算後天出征，明天竟給軍中男將放假，還說了一些怕死者就不要歸來的話語。”
“哈哈，她真這麽說？”韓藝略含殺氣的眼中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韓瑄點著頭道：“是啊，還說什麽不回來的也不予追究責任。真不知道這女人腦袋咋想的，難道後天她還能指望這些怕死的男人都回來？”
“這老三做事越發不按章法出牌。”
“就是，這後天誰都不回來了，難不成她一個人要前往邊界平匪不成？”
“她沒那個機會了，朝廷還不把這貽誤軍情的家夥給處辦了？”
“嘿嘿，大姐說得是。這老三啊一輩子別想和我們鬥，任她再怎麽努力，隻要我們暗中勾勾指頭，她就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好了，老二，此事不宜太過張揚。我們先靜觀其變後天的境況。”
“大姐，此事一定不會再有差錯，你就等著看老三怎麽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