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酒和故事
這是一個憂傷的故事。
這是一個需要酒的故事。
故事就要開始了,
你的酒杯滿了嗎?
那時候,小刀才隻有十八歲。那時候,他還是陳府二少爺。那時候,他還不叫小刀。認識他的人都叫他陳天賜。
名字是他爹給她取的。他的降生他爹認為是天賜麒麟之才。
他自己也認為自己是個麒麟之才。十歲便能背誦六書和諸子百家了。十八歲,名字就上了“萬事通的“江湖名人錄””。
一時間,關於他的讚美不絕於耳。
他是一個很理智的人。至少在聽了那麽多的讚美之聲後,他的心還沒有飄。
但是,他有一個弱點。隻是,在他十八歲的時候,他把這個弱點當成了他的優點。
他這個人多情。
遇到她的那一年,他十九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齡。追求他的女人多了去。可他都看不上眼。唯獨對她,他情有獨鍾。
別人都不理解,他為什麽會看上她啊!那時候,她還是一個乞討女。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還向他乞討呢。
他正意氣風發的走著,一隻手拉住了他。他低下頭,看到了那隻手,很髒,但掩飾不住本身的纖細和美麗。
“我餓了。”她說。
順著她的手,他慢慢的往上看,她的臉髒兮兮,頭發也亂蓬蓬。可是,他並不覺得她醜。甚至於,他能從泥垢中看出遮掩不住的美麗,。
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一次見麵,他就在不知不覺的愛上了她。
有時候,或者說,更多的時候,緣分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會在毫不經意的時候到來。也會在毫無準備的時候到來。
"跟我來吧。"
他伸出手,他並不知道,他的手伸出去,握住的卻是一輩子的悲傷。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裏,毫不猶豫,很是自然。仿佛,他們是相處很久的老情人。他們的見麵隻是久別的重逢。
他在前麵,她在後麵。
一個光鮮亮麗,衣著得體的公子。
一個滿身汙垢,衣衫襤褸的乞討女子。
他們穿過繁華的街道。
街道上,好多人都認識他。因為他是陳天賜。而陳府是本地的望族。
一時間,滿城風雨了。
陳府二少爺看上乞丐女。
小城不大,所以,很快每個人都知道了。包括他的家人。
他父親讓管家去看個究竟。管家很快就找到了他。他正帶著她在小城最好的客棧吃飯。他要了一隻燒雞,兩斤牛肉,還有三個饅頭。
他在一旁看著他。她狼吞虎咽。
管家在門口衝他招手。他走到門口。
"少爺,都是真的嗎?"管家問。
"都是真的。"他說。
"少爺,你平時貪玩。老爺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這件事情,老爺是不會同意。"管家說,"陳府也是詩書傳家,你不能領著一個要飯的女子玷汙陳府的門麵。"
"我可以不回家。"他說。
"你不回家?你要去哪裏啊?"管家問。
"江湖如此之大,總有容身的地方。"他說。
"你難道連家都不要了嗎?"管家問。
"她就是我的家。有她跟著,我處處為家。"他說。
管家歎了口氣,走了。
等管家再出現時,她已經吃飽了。他為她打了一盆水。他洗了臉,露出天生的麗質。
"燒雞真好吃,你能天天管我吃燒雞嗎?"她問。
"你跟著我,就天天有燒雞吃。"他說。
"真的嗎?我要天天跟著你,跟著你一輩子,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到哪裏。"她歡喜的說。
他以為,那是她的誓言,是她對他的承諾。而她則是沒有想到那些。因為她剛剛填飽肚子,她還沒來得及考慮愛情的事情。
飽則思欲。
她現在還沒有閑心想欲的事情。
他帶著她剛走出客棧的門口,管家來了。
管家帶給他一個很不幸的消息。
他父親大怒,如果他在堅持己見,他就同他斷絕父子關係。
"小少爺,你就認真的考慮考慮吧。這次,老爺是真的動怒了。"管家說。
"不用考慮,我已經想好了。"他說,"我爹沒有我還有我大哥,可是,她如果沒有我,就啥也沒有了。"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再宣布老爺的第二個決定。"管家說,"從現在開始,你不是陳府的人了。你的所作所為都與陳府沒有絲毫的關係。包括你今天的飯錢,你也得付了。"
當他要付錢時,他才想到自己身上一無所有。不過,他並不著急。他有的是本事。他相信,憑借自己的能力,他可以掙到錢。
於是,他在街頭賣藝。辛辛苦苦一個下午,掙的錢剛好夠付給客棧的飯錢。
然後,他領著她離開了小城。他們一起闖蕩江湖。盡管,那段時間他們很貧窮,可是,對於他來說,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幸福和貧窮沒有關係,
幸福和金錢也沒有關係。
唯一和幸福有關係的就是渴望和滿足感。
他的渴望很小,他也很容易滿足,她跟著他,他就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後來,他接到了家書。是管家寫給他,信得內容很簡單。他父親病了,要他回家。
他知道,父親這是原諒他了。
於是,他帶著她,風塵仆仆的回到家中。他父親卻是病了。但並不嚴重。
父親在陳府的西苑的一個花園處建了幾間房子,讓他們住下。他們終於擁有一個真正的家了。
對於她來說,這個家很美麗,也很溫馨。並且,每天都有大魚大肉,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隻是,她的幸福持續了沒有多長時間。準確的說,大約有兩個月。當她吃慣了大魚大肉,當她忘記了饑餓的滋味,當她再也不受饑寒的威脅後,她開始有了更高的渴望。
她要穿錦羅綢緞,因為小城裏的貴婦人都這麽穿。他毫不猶豫的給她買了。她要金銀珠寶,他也毫不猶豫的給她買了。
他寵愛她,認為給她買任何東西都是合情合理。隻是,當她的要求越來越放縱時,有一個人看不慣了。
這個人是陳天賜的哥哥陳天成。
陳天成認為,在這麽下去,在這麽下去,陳家的家產就要毀在這個女人手裏。於是,他開始製裁他們。在那個家族傳統的社會中,長兄為父,所以,陳天賜除了默默的接受,沒有任何辦法。
她接受不了。
她已經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麽再去習慣以往的清貧呢。
她先是用甜言蜜語央求他,然後尋死覓活的威脅他,他都不所動。
後來,她消停了。他以為她已經能接受現實的生活了。他那裏知道,她已經有了更為瘋狂的計劃了。
直到半年後,他嫂子忽然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死了。然後,小城謠言四起,他才明白她的計劃。
那天,他在小城的客棧喝酒。他已經習慣了喝酒,習慣了喝醉。因為,隻有喝醉了,他才能暫時忘記讓他絕望的現實。
曾經,女人在他心目中是味美的。每一個女人都是潔淨的天使。她們不關注人間的五穀雜糧和金銀銅臭。她們隻是風花雪月,海誓山盟。
可是,她的蛻變粉碎了他的理想。他隻能借著酒醉,在醉夢中尋找心目中的女人了。
所以,每次醉酒,他都會趴在桌上,酣然大睡。
那天,他同樣趴在桌上。客棧的客人以為他睡著了。就毫無防備的討論起陳府的事情。
他是睡了,隻是沒有睡死。他能夠聽到他們的談話,聽到談論他家的事情。
“那個女人,就是禍水。”一個渾濁的口音說。
“當年,我看到女人的第一眼就覺的是個水性楊花的人。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絲毫不奇怪。”另一個人說。
“哎!以前,咱們這裏是多麽平和安寧啊!自從她來了,女人們不守本分,開始懶惰攀比了。現在,她又做出這樣的事情,真不敢相信,如果二少爺知道了,會不會殺了她?”
“二少爺才舍不得殺她。二少爺這個人,那樣都好,就是太多情了。尤其是對她,多情迷住了二少爺的眼睛,也蒙住了二少爺的耳朵,二少爺才不會知道她的事情。”
“少說兩句吧!我看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睡覺去了。”
“二少爺真可憐。有家不想回,隻能在這裏睡覺。有錢人也有煩惱啊。”
兩個人歎了口氣,走了。
估摸著兩人都走遠了。他才從桌上起來。裝作大睡初醒的樣子。他用誇張的姿勢伸伸懶腰,再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他是做給其他人看,讓他們知道他剛才睡著了,睡的很死,他什麽都沒有聽到。他們也以為他什麽都沒有聽到。
他搖搖晃晃的走出了客棧。像往常一樣,他能感覺到背後別人看他的目光。可憐,嘲笑,還是同情?
他不知道,他也不去想這些事情了。他沒有那麽多時間了。他要在第一時間趕回家。
當他第一時間趕到家裏,他看到了他不該看到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