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觀雲台上
陳子山沒看她，緩緩說：“我經常做一個夢，有很久很久了，每次在夢裏，我都能看到一個小女孩，還有一位賢惠善良溫柔漂亮的女子。小女孩很可愛，女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牽著女孩的小手，在傍晚，霞滿西天的時刻，靜靜地坐在觀雲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蘇小小聽得有些臉熱，如果不是知道陳子山所說的人絕對不是她，說不定她就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什麽不良的心思。
“你喜歡過人嗎？”蘇小小的好奇心被調了起來。
陳子山淡淡說道：“當然喜歡過。”
“暗戀吧？”
“……”
陳子山沒回答，過了片刻，才說：“能帶我去觀雲台看看嗎？”
“現在？”
“嗯。”
“太晚了吧，夜色深，觀雲台上看不到什麽，要不明天？”
陳子山說：“明天一大早我就走，在這裏，我可不方便久留，今天晚上還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李叔一家才收留我，明天說啥都不能逗留的。”
蘇小小側首想了想說：“那好吧，我帶你去看看，不過你不要抱什麽希望，晚上真心沒啥好看的。”
“沒事。”
……
蘇小小回屋把小外套穿上，然後帶著陳子山下樓，穿過大廳，從東首側麵的林蔭小道，就著幾盞昏黃的小路燈，走過木製小圍場，最後來到了記憶中的觀雲台上。
觀雲台不大，中間有一個八角的小圓亭，邊上有一圈實木長椅，正對著遙遠深邃的夜空。
正對麵其實是正南方，如果是白天，能夠看到一望無際若隱若現的青山，雲遮霧繞，連綿不絕。
這就是觀雲台的來處。
可惜。
現在除了夜空，以及夜空中閃現的點點星光，就再也看不到什麽。
不過還好，至少還能看到星光和銀河，在後世，很少再有這樣清澈如洗的夜空。
此情此景，又勾起了陳子山對妻女的思憶。
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半晌。
蘇小小問：“除了星光和銀河，你還能看到什麽？”
陳子山回過神，兩眼盯著遠處看不見的青山，輕聲說道：“能來坐坐，我就滿足了，能看到星光天地，已經是意外之喜，知足常樂嗬。”
蘇小小抿嘴笑道：“我覺得你的神態不對，一會兒放鬆一會兒緊張，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像之前見過的陳子山，怎麽說呢，好像……嗯，有一種飽經風霜的蒼涼感，我應該看錯了吧？”
陳子山笑了笑說：“可能沒看錯，你知道嗎，每一次想起夢境，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在夢裏，還是活在現實。這些日子想多了，一閑下來我就想，一想就覺得很壓抑，每每到這個時候，我就讓自己不要閑下來，讓自己充實，可是最後還是沒忍住，終於想著跑來這裏看看。”
“你的夢，每次都是同一個嗎？”
“是，也不是。”
“怎麽說？”
“是的意思，是夢裏總會出現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不是的意思，是夢裏的場景偶爾會換，而這裏出現最多。”
“……”
“是不是覺得有點玄乎？”
“有點。”蘇小小誠實地點頭。
陳子山說：“我也覺得玄乎，一開始甚至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夢境太真實了。可是現在，我卻發現夢境正在慢慢消失……”
“慢慢消失？”
“嗯，消失。”
陳子山想了想，似乎覺得消失二字不恰當，又解釋說：“確切點講，應該說慢慢模糊更加貼切。這些日子，我想得越多，卻發現夢中的場景在慢慢地模糊和消退，我開始記不完全夢中女子的麵容，現在越來越多的隻能看到背影。我一方麵不想去想起，另一方麵卻恐懼它的消失，我怕有一天再也沒有影像，所以今天，我來到了這裏。”
蘇小小驚異道：“這麽說來，你今天來青園投宿，並不是你說的錯過了宿頭，而是有意的？”
陳子山輕聲說：“我是有意的，但是我沒有其它的想法，僅僅是為了來看一眼，你相信我，我沒有任何不良的心思，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說一聲對不起。”
蘇小小搖頭說：“倒也不算大事，隻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不是我，你今天根本就進不來，來了又有什麽意義。”
陳子山苦笑說：“來之前，我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
蘇小小沉默。
過了片刻。
她突然咬著嘴唇說：“你……為什麽要跟我說起這些，其實你完全可以不說。”
“你是說今天的來意？”
“不。”
蘇小小搖搖頭，“還包括你的心事，其實你所說的夢，在別人心裏肯定認為你有癔症，不過不知為何，我從一開始聽到，就沒覺得你在說假話。”
陳子山說：“其實我也很意外，看到你，突然就有一吐為快的想法，也沒去想過你會不會相信。”
“你……沒跟其他人說過嗎？”
“沒有。”
“這麽說，就我一個人知道。”
“嗯。”
陳子山點點頭，“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就算是我父母姐姐，我都沒有跟他們說過這些。想想真是奇妙，今天之前，我沒想過跟別人說這些，更加沒想到會遇見你，而現在，跟你說過之後，心裏頭突然就好過了許多。謝謝你，能夠聽我說完這些別人眼中的夢話……”
蘇小小俏皮說道：“應該是我很榮幸，能夠分享到你的秘密。”
夜色漸深。
山風頗有涼意。
陳子山不想讓蘇小小陪著自己吹風，便說晚了，該回去休息了。
蘇小好。
兩人沿路回到別墅內，正巧李夫人抱著淚眼婆娑的囡囡從二樓房間出來。
蘇小小訝然問道：“囡囡你怎麽啦？”
囡囡抽泣說：“你們都不喜歡我，姐姐不帶我出去玩，媽媽不許我出去玩，爸爸也不理我，你們都不要我了……哇……”
這不說還好，一說更加傷心，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李夫人哭笑不得。
蘇小小連忙好言安慰，卻始終都沒法平息小娃兒心中的那一股委屈勁。
眼看著小姑娘哭得涕泗橫流，兩個女人頓時就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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