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人生在世

  路過紅十五線義尚鎮出口，陳子山遠遠看到了“臨州歐典櫥櫃有限公司”的招牌，一邊給司機指路，一邊跟陳麗麗說：


  “姐，咱們在這下。”


  “為什麽？”


  陳麗麗還不知道陳家已經創建了櫥櫃公司，當初暑假裏，她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回事，但是去了尚海之後，陳建國就沒再跟她說過家裏的事情。


  “咱家的櫥櫃公司就在這裏。”陳子山下了車，付完錢，指著歐典的招牌，“喏……這就是，老爸可能沒跟你說，早兩個多月前就成立了。”


  “歐典？”


  “嗯，名字就不要糾結了。”


  “我沒糾結。”陳麗麗說，“我覺得這名字挺好的。”


  “好吧。”


  陳子山不想吐槽，反正他就覺得這名字特不爽，不過既然老爸喜歡，老姐也覺得不錯，那估計就是自己的審美或者說口味有問題。


  陳建國正在公司，因為陳子山說好今天回來，所以在辦公室等他們姐弟倆。


  現在歐典櫥櫃很小，不僅是占地麵積小，廠房小，辦公樓小，連人員配置也小，據陳建國說，當初三個徒弟都被他拉了過來，跟著在一起創業。


  陳子山順口問了一句，是占股的還是拿工資的。


  陳建國就說拿工資。


  趁著空隙，陳子山就在小廠內轉了一圈。


  這一轉，就發現了很多問題。


  前世陳子山雖然沒有創業，但是見過的和聽過的事情可不少，多少知道一點跟創業有關的經驗，更何況前世陳建國創業失敗，中間的過程陳子山一清二楚。


  最直接的問題有兩個。


  一個是部門不清晰，分工不明確，現在人少，靠著幾個主管人員，勉強還能管得過來，等以後人一多，保證百分之百出問題，大部分都要抓瞎，不知道幹嘛。


  另一個是前世陳建國犯過的老毛病，親戚紮堆來。


  隨便溜達一圈，陳子山居然看到了六個親戚。


  其中有二姨、三姨父、舅媽，另外還有三個是表親，這一不小心又跟前世的化纖廠一樣，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家族企業……不，現在這個小廠子旮瘩連企業都算不上，隻能說變成了家族小廠。


  陳子山當即找到老爸陳建國，問他這是咋回事。


  陳建國說：“當初要辦公司，你媽回去一說，大家就說能不能給個事兒做，都是親戚，脫不開麵子，所以就由著他們來了。”


  陳子山說：“廠裏有多少人？”


  陳建國說20人。


  陳子山說：“到底有多少親戚？”


  陳建國說除了你看到的，還有三嬸子、四嬸子以及陳家這邊的兩個遠房叔叔。


  陳子山聽得腦子發暈。


  總共20個人，親戚占了一半，這20人還得包括陳建國自己在內。


  陳子山急道：“爸，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合著咱家辦廠，就是養親戚的？”


  陳建國斥道：“怎麽說話的，難道人家就不幹活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陳建國的性子，陳子山一清二楚，很多事情他心裏明白，就是礙於麵子問題，總覺得忍忍就能過去，還有陳母的性子，跟陳建國一模一樣，可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慢慢就好了。”陳建國說。


  “好？”


  陳子山笑了一下，“我剛才就那麽轉悠一圈，就發現了那麽多問題，其中一半的崗位，根本就是人浮於事，哪裏用得著那麽多人。你知道他們在幹嘛嗎？在家長裏短，在打毛線衣，在車間指指點點，看著車間那幾個工人幹活……我就想說，他們是閑得沒事幹還是啥的？沒事幹，把廠區衛生搞幹淨一點也好啊。”


  陳建國的麵色耷拉著不好看，陳子山瞬間意識到自己身為兒子，語氣有點過了，但是話已出口，再補救已經無濟於事。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說：“爸，我的話可能說得有些重，您別見怪啊。但我說的是實話，家族企業想要發展起來，除非有一個強有力的主心骨，說一不二的領頭人，咱父子倆不說假話，老爸您是什麽性子，咱都清楚，你根本就脫不開麵子去給那些親戚定規矩畫方圓，他們隻會拖累你。”


  陳建國的眼神有些怪異，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欣慰，總之很複雜，過了許久，才瞅著陳子山發問：“上了半年大學，怎麽感覺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山子，爸不是怪你，你說得對，我是有些脫不開麵子，但是人在世上脫不開方方麵麵，沒有來往，沒有人情，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這是兩碼事，來往歸來往，人情歸人情，咱們不能為了所謂的麵子，卻把自己的事業給弄得一團糟吧，來往有其他形式，還人情可以換一個方法。”


  “你說得輕巧。”


  陳建國橫了他一眼，反問說：“現在人都在了，你跟我說不要了，那你有沒有想過，這麽做會是什麽後果？輕則兩家親戚得罪完了，重則被人戳脊梁骨，說我老陳家沒有人情味，是為了利益不顧親情的混蛋。”


  “……”


  陳子山喟然無語。


  再說下去沒什麽作用，陳建國看上去是一個老好人性子，什麽事情都好說話沒關係，實際上是也是一個認準事情拉不回來的強牛。


  “那……總要有所改變才行，爸，既然你現在不好去做惡人，既然他們願意來廠裏做事，那麽端人飯碗受人所管，咱們定一些規矩，應該沒問題吧？”陳子山退而求其次，不能快刀斬亂麻，那就隻能曲線救國。


  陳建國說：“你說吧，隻要不過分，應該不會說的。”


  什麽叫做不過分啊，咱們定些規矩，居然還要看他們的臉色，到底這個廠子是誰的？


  陳子山歎氣說：“我在車間和辦公的地方轉了一圈，發現車間管理很差勁，那幾個表叔……我剛才就瞧著眼熟……他們在車間看熱鬧也就算了，還在裏麵抽煙，車間是木工環境，是絕對要嚴禁煙火的，這一條必須嚴厲推行。”


  陳建國說：“這一點我說過的啊，我跟宇洋、曹明以及吳天三人交代過，車間裏麵嚴禁吸煙，他們沒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