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妖隧

  日複一日地往返於學校和家的日子飛快吞噬著日曆上的頁碼，時間轉瞬翻篇到2010年1月，終於放寒假了，易學佳和周禮諾以及裕琛和梁楓四人坐在咖啡廳裏等待一個小時後開場的電影，他們每個人都似有心事，無意識地用手指撥弄著眼前的馬克杯和刀叉。


  是裕琛的歎息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將大家心裏的一團亂麻攤開來，他苦笑著說：“真沒想到，這麽久了，還是找不到人……”


  “何子萱可能還被關在宿舍裏所以聯係不上，但是柯鴆飛在他父母家裏應該有電腦可以用吧？”梁楓接話，“給他qq留言也不回我。”


  “沒有他倆在，好奇怪啊。”易學佳不高興地撇著嘴，“玩什麽都覺得缺了人，好沒勁兒。”


  “還好啊。”周禮諾安慰易學佳，“我們這不是來看電影了？你還想去哪裏？我陪你。”


  “那現在我們的活動就隻有看電影了嘛，每部片子看兩遍，真沒什麽意思……”易學佳上半身趴在桌麵上，哀歎道，“以前去哪裏玩兒，都是柯老師嚷嚷著安排——”她環顧在場三個人，周禮諾太嚴肅，梁楓又悶騷，至於裕琛更是個披著少年皮的老年人，這麽一對比，才知道那對嘰嘰喳喳的傻子情侶有多珍貴，至少現在的氣氛肯定更活潑一些，她更長地歎一口氣，“人多，熱鬧嘛。”


  “四個人你還嫌少？”周禮諾感到奇怪，周圍的人群嘈雜聲讓她時不時地皺起眉頭，“看電影又不是接力賽，人多，是要去劃龍船嗎？”


  易學佳一愣，裕琛已經搶先笑了起來，易學佳“喂”地一聲，拍了一下周禮諾放在桌麵上的手，也笑了起來，“你嘴巴越來越壞了。”


  因為易學佳是讚美的語氣，所以周禮諾笑盈盈地看著她問：“不順著你就是壞啊？”


  易學佳被她這麽眉目蕩漾地看一眼，立即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正朝著十八歲一步步邁進的周禮諾，越來越美了，她簡直不敢想象二十歲的她會美到世界第幾峰的高度，轉念一想到大學四年的分別，她這臉上的表情便立即晴轉雷陣雨般陰沉了下來。


  “最近我們不都是五個人一起玩兒的嗎？”梁楓看一眼裕琛，又看一眼周禮諾，“那個雞姐怎麽還沒來？”


  自從周禮諾的生日派對之後，雞姐幾乎參與了每一次他們的集體活動，大家都知道她衝著誰來的，易學佳瞟一眼裕琛說：“你不要吊著雞姐哦。”


  “什麽意思？”裕琛也不拐彎抹角，因為雞姐明戀他太明顯，所以他坦然地說，“她又沒有向我明說。”


  易學佳問：“那她明說了，你怎麽辦？”


  “不怎麽辦。”裕琛難得沒有臉上掛著笑容，他板著臉，似乎也很苦惱，“現在她沒有說，我總不能自作多情地阻止她喜歡我。”


  不等易學佳先“嘔”一聲，周禮諾捂著心口，皺了皺眉，好像無聲地幹嘔了一下，她的反應把易學佳逗得哈哈大笑，“你真的越來越壞了。”她指著她說，而周禮諾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許因為周禮諾史無前例地也參與了對他的調侃，所以裕琛捂著因為害羞而泛紅的半張臉，尷尬地說：“別這樣……”


  “原來自戀小王子也會害羞？”易學佳笑得停不下來了，“你也不要默認全世界的女生都喜歡你，也許你等不到雞姐的告白，我們都誤會了，她看上的不是你，而是——”她指著梁楓說，“他呢？”


  “那最好了。”裕琛拍了拍梁楓的肩膀，似乎在轉交一個重任。


  “哎？”梁楓趕忙搖頭，“不，不，我不喜歡她。”


  “好了，雞姐不在，你們就這樣肺腑她。”周禮諾喊停了這個話題，“女孩子喜歡你又沒錯，也沒逼著你喜歡回去，別拿她說笑了，她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發個短信問一下她怎麽還不來？”裕琛拿出手機，還在打字，周禮諾的手機先響起了提示音。


  她看一眼短信說：“她說不來了，家裏有些事情。”


  “那我去買票了？”裕琛放下手機，正要站起來，見到大家興趣缺缺的樣子，於是也不動了。


  易學佳托著下巴說：“不想看了。”


  周禮諾溫柔地撫摸她的後背說：“那我們回家做題吧？”


  “你去買票吧。”易學佳重振精神挺直了後背對裕琛說，眾人又是一陣笑，她也笑了一陣，突然說，“真不想和你們分開。”


  四個人又一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即使明天、後天，甚至下個月的每一天都可以見麵，但一種離別的愁緒卻已經莫名其妙地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挑逗著他們的每一個毛孔，鑽進他們的心裏，在四周陷入寂靜時，邊又從身體裏鑽出來，填滿每一寸空氣，使得他們感到缺氧般難受。


  裕琛喝掉最後一口咖啡，笑眯眯刺破這層將他們緩緩包圍的氣球皮：“覺得無聊的話，我們繼續玩戀愛遊戲吧？”


  周禮諾警覺地眯起眼，易學佳倒是饒有興味地說：“我們就四個人你想怎麽玩？”


  “你和梁楓一對。”裕琛指著自己說，“我和周禮諾一對。”


  “你這都分好了，還玩什麽？”易學佳摟著周禮諾說，“不如我和諾諾一對，你和梁楓一對。”


  裕琛點點頭，“也可以。”


  “不好吧？”梁楓驚恐地看他一眼，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易學佳，你不覺得我們六個人不分開的方式，就是湊成三對麽？”裕琛托著下巴，眼睛笑得像狐狸麵對小雞仔那樣閃著狡黠的小碎光，“你想象一下那個畫麵有多美，以後我們不管去哪裏，都是三對情侶一起行動，我們可以一起舉行集體婚禮，一起度蜜月，一起買房子，最好買在一條街上，老了以後，我們推著輪椅一起去河邊釣魚。”


  易學佳被說得動了心，張著嘴巴“哇……”了一聲，周禮諾拍了拍她，示意她醒一醒，她才回過神來，慌張地抿緊了嘴巴，仿佛一個被猜到了秘密的小學生般紅了臉。


  “要不我們這麽約定吧？”裕琛坐直身體，往前傾，像是在挑釁易學佳般地勾起嘴角眯眼壞笑，“如果我們六個人都在北京重聚了，反正都是要結婚，與其和別的陌生人在一起，不如還是我們六個人湊三對，你就在我和梁楓裏選一個，如果你不選我——”說著，他眼睛看向周禮諾。


  “人又不是非得結婚不可。”周禮諾瞪他一眼。


  “哎，我們不是約好了的？”裕琛對她勾了勾小拇指，說罷轉頭看向梁楓說，“你同意嗎？”


  “如果一定要結婚的話……”梁楓身體後傾，雙手抱在胸前，似乎正在假想自己的未來，“那我隻想選易學佳。”


  “哎——？！”易學佳發出既驚訝又惡心的叫聲。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也沒什麽朋友，和別人都說不上話，也沒有人愛跟我玩兒，隻有你經常陪我打球，和我說話……”梁楓慌忙擺手，慌張地解釋起來，“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喜歡你，我隻是不喜歡何子萱，也不喜歡周禮諾，我——”他一愣，語塞了半秒，閉上嘴垂下了頭，又搖了搖腦袋，然後抬手捂著額頭，似乎在解算一道難題，最後茅塞頓開地抬起了雙眼，看著易學佳，為自己算出來的答案一臉震驚地說，“我喜歡你。”


  裕琛沒料到他會突然順勢告白，但臉上也泛起了鼓勵的笑意，周禮諾更沒預料這一幕來得如此突然，也瞪大了雙眼，隻有易學佳呆了半晌，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是輕輕地“啊？”了一聲。


  梁楓的臉隨著她疑惑的眼神，好像被點了火藥引線般轟地一下漲得通紅，“我……我的意思是……”


  不等他打結的舌頭捋直了，易學佳終於慢了半拍地接受到他發散的信息，她的臉也瞬間紅了，卻是因為惱羞成怒，她站起身衝出了咖啡店。


  梁楓就像鎖定了目標的追蹤彈般條件反射地彈了起來，也趕緊追了出去。


  “佳佳！”周禮諾急了，也欲起身，卻被裕琛抓住了手腕。


  裕琛說：“等一下，稍微留幾分鍾給他們，你不能時時刻刻都看著易學佳，以後上大學還有找工作，她要遇到的事情多得很，讓她學習自己處理。”


  周禮諾為難地掙紮了一會兒，最後接受了他的建議，但還是埋怨地說：“你太壞了。”


  裕琛明白她在怪他，無意之間推了一把梁楓一把，促成了他突然的告白，他說：“遲早的事情。”他看著周禮諾焦慮的神色，“其實你也知道吧，梁楓喜歡易學佳，隻是他自己還沒意識到而已。”


  易學佳的腳程很快，梁楓沒能及時追上，他便衝她身影喊，“易學佳，易學佳！你聽我解釋——”眼看著她從自動電梯一路往下跑，已經下了兩層樓，他便趴在空心圓環狀的護欄上，朝樓下的她用盡力氣地吼出來，“易學佳！我喜歡你！”


  所有樓裏的顧客都紛紛抬起了頭，同時通過梁楓的視線，很快就找到了易學佳這位主角的身上，被視線聚焦的易學佳，一時間更是惱火，她繼續往下一個扶梯邊跑邊怒吼：“你閉嘴！”


  梁楓沒處理過這樣的情況，慌亂無措的他急著化解倆人之間的尷尬，繼續抓著護欄，急吼吼地解釋：“但是我不是非得你做我女朋友，我喜歡你，是喜歡你這個人，不是因為你可以做我女朋友而喜歡你，如果你不做我女朋友，也絲毫不會影響我喜歡你！”


  “我拿你當兄弟！”易學佳停下腳步，轉身指著他罵道，“你卻喜歡我，我討厭你！”


  梁楓邊繞著中心圈往扶梯那邊跑，邊視線死死地盯著易學佳的方向繼續大喊：“我也拿你當我的兄弟，你是我的兄弟，我喜歡你，你是易學佳，我喜歡你，你討厭我，我也喜歡你，你以後繼續拿我當兄弟，沒關係的，我以前就喜歡你，現在喜歡你，以後也喜歡你，我不要求你喜歡我！”


  “神經病啊，喜歡喜歡的，別說了！”易學佳急得想打人，她的拳頭在空中用力地揮了一下，“真丟人！”眼見著梁楓正追上來，她趕緊朝大門跑去——我恨死你了，梁楓！——她在心裏氣到想大哭，她失去了一個最好的朋友，得到了一個拿她當戀愛對象的男生，她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