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照拂
就像終於等到了判決書,何子萱整理了一下儀容,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站起來,朝手術室走去,易學佳幾乎要伸手去阻攔但還是放棄了,周禮諾收起手機,踩著高跟鞋快步走過來,嘴裏問道:“開始了嗎?”
易學佳對著她沉痛地點一點頭,於是她又問:“要人陪嗎?”
柯鴆飛於是猛然站起來,衝上前去。
大家都以為他要衝進手術室,小護士趕緊上前勸阻,“先生,男士止步!”
柯鴆飛拉著何子萱的手肘,聲音發顫地說:“要麽我們留著這個孩子吧?”
何子萱甩開他的手,本來已經哭得幹涸的眼睛又開始泛出水花來,“你憑什麽留?你拿什麽養?”說罷,她轉過身去,卻隻覺得下半身一墜,被什麽東西給拉住了。
在場眾人都大驚失色,誰知道柯鴆飛會突然“咕咚”一聲跪下呢!他雙手抱著何子萱的小腿,屁股就坐在地上,撒潑一般突然嚎啕出聲,“我求求你了,我想做爸爸!別打了!我會照顧好你們的,我連小名都想好了,女兒叫飛飛鳥,兒子叫軒軒豬,求求你了,媽媽,你生下來吧,我養,我照顧!”
畢竟是一米八幾的男人,坐在地上都差不多和何子萱一般高,卻像個小孩子一樣胡鬧,叫旁觀的人們和小護士都瞪大了眼睛,一副開了眼界卻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何子萱用力地扭動身子,但是雙腿好像被埋在凝固的水泥地裏一樣,動彈不得的她隻好揚起雙手劈裏啪啦地落在柯鴆飛腦袋上,她叫道,“你撒開我,別胡鬧了!丟人不丟人啊你!你說你可以養,你有工作嗎?有存款嗎?你就是個廢物,你說你愛我,你還跑去跟別人相親,你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你好意思嗎?”
“我不相親了,我馬上跟她和她父母說清楚不行嗎?工作,我可以找啊,那新聞上邊不是說送快遞的也有一萬一個月麽?我一個手腳健全的男的,我能掙錢!”淚流滿麵的柯鴆飛大聲地為自己辯解著,同時“控訴”著何子萱,“說我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當然好意思!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女人,別的,我挨都沒挨過,我挨了,我也搞不了,我對你之外的女的,我不行!我被你搞廢了,你得負責!”
此話一出,走廊裏坐在的人都捂嘴笑了,易學佳也快活地笑起來,她走上前去試圖幫忙何子萱把柯鴆飛拉起來,裕琛和梁楓也過來了,團團將這一對活寶圍住。
所有人都在看戲,隻有小護士還記得自己的職責,她問:“那還打不打啊?”
柯鴆飛趕緊接話:“不打了!”
然而何子萱卻是道:“打啊!”
“你當我剛才說的話都是放屁呢?”柯鴆飛仰起頭看著何子萱,鼻子下還掛著鼻涕,滿臉淚痕地說,“我當真的,真真的,我要當你的老公,我要當孩子的爸爸。”
易學佳問何子萱:“怎麽辦啊?”
“能怎麽辦?他哪有那本事當爸爸?”何子萱對裕琛和梁楓說,“你們把他帶走。”
裕琛托著下巴,邊思索邊說,“我覺得……如果他沒那個本事當爸爸,我們可以幫他。”
“對,我們可以一起當孩子的爸爸。”梁楓點點頭。
“啥玩意兒?”柯鴆飛不哭了,吸著鼻涕回過頭衝倆哥們兒吼道,“你們想得美!”
梁楓一臉窘迫,易學佳爆笑出聲。
裕琛笑著將雙手插進口袋,但是語氣一本正經,“我們都沒有當過父母,但是我們人多啊,也許大家一起努努力,能養好這個孩子。”
“當真的嗎?”周禮諾皺起眉頭,懷疑地看著他們說,“你們Y染色體是不是真的天生殘缺,把一切都想得特別簡單?生孩子、養孩子有多難,你們又沒試過,那是一條命,少說也要照看十八二十年,可不是你們光會說漂亮話就能看著人自己長大。”
“我們確實是傻了點兒,但是有你這個聰明人在啊。”裕琛伸長胳膊摟住周禮諾,輕輕搖一搖她說,“三個爸爸,三個媽媽,還怕養不好一個小朋友?”
周禮諾瞪大了眼睛,一副“關我屁事”的表情,然而她身邊的易學佳已經感動地舉起手來說:“我,媽媽二號,會努力掙錢的!”
梁楓考慮得更為實際,對柯鴆飛說的都是踏實的未來計劃,“以後房租我多出一些,你睡的主臥室足夠何子萱也搬進來住,等將來小孩子長大了一些需要房間了,我就搬出去,幼兒園和小學的教育基金,我覺得大家湊一湊,不算難事兒。”
“我們都可以出力。”裕琛終於伸手把柯鴆飛衝地上拉了起來說,“大家這麽多年一起喝同一個幼兒園的白蘿卜湯長大,要挨打一起挨,要打架也是一起上,今天也不會放著你不管的。”
“兄弟……”柯鴆飛一左一右握著裕琛和梁楓的手,三個人含情脈脈地對望。
“你們說這麽多幹什麽?怎麽就替我拿主意了?”何子萱打斷正在相互感動的男人們,翻著白眼說,“我才是孩子的媽媽。”
易學佳於是向她確認,“那你還想打掉嗎?”
柯鴆飛緊張地等待著答案,何子萱低頭不語,隻是一手摸一摸肚子,抬眼不確定地看著柯鴆飛很猶疑地問,“你確定嗎?”
“確定!確定!我們回家!”柯鴆飛打橫抱起何子萱,很怕她會後悔似的,轉身就往外跑。
圍觀群眾仿佛見到團圓大結局般鼓起掌來,留下小護士站在原地自言自語:“神經病。”
興師動眾地開車過來,又風風火火地開車回去,坐在駕駛座的周禮諾隻覺得莫名其妙,柯鴆飛也不坐男生們的那台車了,在後排抱著何子萱一口一個“老婆”,兩個人跟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嘻嘻哈哈地扭成一團,已經在展望未來那三口之家的美滿生活了。
受不了兩人的膩歪,周禮諾一腳刹車停在路邊,叫他們滾去坐裕琛那台車回公寓去,然後拉著易學佳去商場給自己配新的眼鏡。
“這算是圓滿大結局吧?”坐在副駕駛座的易學佳鬆了一口氣說。
“哪裏圓滿?人生那麽長,就為了一時高興,這麽不管不顧?”周禮諾冷著臉說,“我不能理解,你們活得太浪漫了。”
“黎青姐也說我太浪漫了,這算是拐彎抹角說我‘天真’吧?”易學佳幹笑著說,“但是,也沒人規定幼稚的活法就不對,如果有一天,生活要求我成熟起來,那我就幼稚到那一天吧。”
“或許是你們運氣好,有人在背後支持你們的幼稚吧?我沒有。”周禮諾轉動著方向盤,眯著眼辨識路邊的指路牌,語氣平緩地說,“從小到大都沒有,沒有人對我說不長大也可以。”
易學佳立刻表忠心道:“那我對你說,諾諾,如果你想放鬆,你想垮下來,想不管不顧,想做個不懂事的小孩兒,我可以撐著你。”
周禮諾一陣輕笑出聲,“你就像是叫我生下孩子的渣男,明明什麽都給不起,嘴上卻說得好聽,會養我的,拿什麽養?——給碗飯吃可不叫養——你養不起我。”她遺憾地搖了搖頭說,“你支撐不起垮下來的我,你之所以能說出口‘你可以撐著我’,是因為你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垮。”
“事情沒有發生,一切就隻能假設。”易學佳被她挑釁得有些上火了,攤開雙手很是自信地說,“你看著的,當你一無所有,我就是給你兜底的船,到了那一天,我會為你成熟起來,為你撐起一切。”
“我對你在物質方麵沒有指望,反正我已經足夠老氣橫秋了,不需要再要求你長大。”周禮諾把車子在停車場中穩穩地停好,邊解開安全帶邊伸手戳了戳易學佳因為賭氣而鼓起來的腮幫子,寵溺地笑著說,“易學佳,我隻要求你陪在我身邊就行了,如果需要有人來保護你的天真幼稚,我覺得我可以,我會盡力讓你這一輩子沒有需要成熟的那一天。”
當周禮諾打開車門下車時,易學佳也跟著下車,隔著車頭對她說:“諾諾,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周禮諾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意味深長地反問:“比愛梁楓還愛嗎?”
易學佳立即漲紅了臉,但又毫不猶豫地衝她的背影喊道:“比所有人都愛,我最愛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