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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雷暴

  雷聲緊迫得像是在驅趕海邊漫步的人,公共海灘上玩耍的人群已經開始紛紛小跑向大馬路上,準備乘坐返回市區的交通,而私人海灘上稀稀拉拉的遊人因為距離自己的酒店比較近,所以還算悠閑,但他們在路過梁楓和周禮諾身邊時,都奇怪地多打量了幾眼,因為這個兩個人完全沒有要離開沙灘的意思,這一對明星相貌的俊男美女像是站在決定存亡的擂台之上,等待開戰般對峙著,似乎誰先有動作,就會被對麵一擊斃命。


  “你不要說對不起,我不想聽。”梁楓欲哭無淚地看著周禮諾,以哀求般的語氣問她,“那你說個日子,諾諾,你準備什麽時候和我結婚?”


  周禮諾試圖和往常一樣掙開梁楓的手,但這一次去沒有得逞,他握得好緊,每一根手指都好像要掐進她的皮肉裏。


  “不是今天。”周禮諾低頭看著企圖蓋過自己腳麵的浪花,海浪越來越大了,她再一次回首望向酒店的方向,好像那邊有可以讓她隱身其中的安全洞穴一般,以請求的語氣對梁楓說,“暴雨快來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諾諾,你什麽時候和我結婚?”梁楓卻固執地追問,“我隻想要一個日子,如果你沒有準備好,我可以等,一年?三年?五年也可以,我隻是需要有一個能看見的日子,一個盡頭。”


  周禮諾牽強地笑起來:“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有盡頭呢?”


  梁楓突然咆哮起來,“因為我很累,諾諾,我愛你,可是我很累!”


  “你累什麽呢?”周禮諾抬手捧著梁楓的臉,很是疑惑地笑起來,“你什麽也不用操心,關於你的未來,我都會安排得好好的,無論是名聲還是錢,你都會有。”


  “我沒有擔心過以後的事情,我知道你工作很厲害,你很會賺錢,但是諾諾,你有沒有想過,我不需要那麽多錢。”梁楓雙手好像捧著珍寶般握著周禮諾的手,低頭親吻著她還未佩戴上戒指的無名指,憂傷地看著她說,“我隻要你嫁給我,做我的老婆,讓我再也不用擔心以後我們可能會分開,和我一起慢慢變老,看著我們的孩子慢慢長大。”


  麵對他的深情告白,周禮諾卻如臨大敵般緊鎖了眉頭,她再一次說:“對不起。”而後,也不再逃避了,她直視著梁楓已經在顫動的瞳仁,決絕地說,“我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而我未來……沒有生孩子的計劃,不是一年,三年,也不是十年之後,而是我永遠都不想要孩子。”


  好像遭遇了一道雷電直擊般,梁楓一瞬間失了神地瞪著周禮諾,雙手也無意識地鬆開了她。


  差不多也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但一時間還是有些失落的周禮諾,麵上流露出苦笑,“所以,你對我的愛,是建立在要和我結婚,還有,我要給你生孩子的基礎上嗎?”她揚起手晃了晃,示意自己是理解他的,但眼神裏卻是藏不住的悲傷,她繼續說,“我不是要指責你,你想要的東西都很簡單,也是一般男人都想要的大學,有問題的是我,出了差錯的那個人,是我,對不起。”


  她越說,聲音越像是一把被砸碎的玻璃般,刺刺拉拉,劃在她和他的肉身上,鮮血淋漓,“對不起……”


  梁楓的上唇已經有些哆嗦了,究竟要不要再追問?他因為害怕得到答案,而語氣遲疑,“所以……你是說,你永遠也不會嫁給我?”


  周禮諾沒有回應,趁著梁楓不再阻攔,她朝酒店方向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欲言又止地看著梁楓,臉色比幽遠陰沉的海與雲層還要更顯得凝重。


  他知道她想說什麽,他也很想問——就到這裏了嗎?——他不敢問,因為她是周禮諾,當她決定要斬斷什麽時,不會留下任何絲絲縷縷的牽絆。


  她開口了,眼神已經從愁苦難耐變得堅硬冰冷,“再拖下去,對你是折磨,對我也是懲罰……”


  梁楓雙拳箍緊,緊迫地盯著流動的地麵,出聲打斷她,“住口,不要說。”


  但她還是說了,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我們分手吧。”


  梁楓沒有抬頭看她,他整張臉都埋在了陰影之中,像是要隱沒進黑夜裏。


  周禮諾不再多說,再次轉過身,徑直朝酒店走去,步伐不再有任何拖遝,哪怕梁楓在她身後一聲聲呐喊:“周禮諾!”“周——禮——諾!”


  他痛不欲生的喊聲漸漸被雷聲取代,周禮諾迎著越來越狂暴的海風往前走,臉上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麵,好在很快雨點便砸落下來,將她的眼淚給衝走。


  “這麽大的雨啊……”易學佳從桌椅前站起來,她正在將白天的片場照片導進電腦,被突然的瓢潑大雨聲打斷了思緒,便自言自語地站起來,推開玻璃門,走向陽台,被冷得一陣瑟縮,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上下搓了搓,憂慮地望著星星點點撒在海岸線上的燈火——梁楓的求婚還順利嗎?——她擔心地皺起眉。


  這場雷雨似乎在替他向她轉述著答案。


  易學佳回到書桌前摸起手機,想關心一下周禮諾,但又覺得不合適,那是他們之間的隱私,於是放下了手機,可是不知為何,心亂如麻。


  突然間響起的敲門聲,像是室內也即將暴雨傾盆的預告,易學佳再度從椅子上彈起來,緊張地問:“誰啊?”


  敲門聲越來越急,像是有人在危急關頭對著黑夜瘋狂閃爍著求救的閃光燈,不敢打擾到周邊工作人員的休息,易學佳趕緊撲上去把門打開,渾身濕漉漉的梁楓像是一頭受了傷的大型貓科動物般,撞進房間來,倒在易學佳的身上。


  “梁楓?你怎麽?”易學佳一驚,雙手搭在他已經濕透的胳膊上,一邊將他推離自己的身體一邊試圖往浴室走,“我去那塊毛巾給你擦擦,你這樣會感冒的。”


  但是梁楓卻穩如磐石般站在原地,雙手將易學佳往懷裏一擁,抱著她哭了,“易學佳,她不肯嫁給我,周禮諾不要我了。”


  他的哭聲壓抑而渾厚,猶似獅子的低吼,把易學佳嚇了一跳,渾身都不知所措地任由他發狠般用力地擁抱著。


  “什麽?不就是求婚失敗了嗎?”易學佳堆起笑臉,哄孩子般輕輕拍打著梁楓寬闊得好像沒有邊際的後背,“瞧你哭的,你應該猜到這結果啊,諾諾她現在正是事業上升期,肯定不願意結婚的,你再等等嘛。”


  梁楓好像小孩子撒潑般,不管不顧地掉眼淚,他從小到大都不怎麽哭,首先,他受爸爸“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教育影響,不愛哭,其次,他是一個吃得起苦的人,因為從小喪母的緣故,他是在苦海裏長大的,所以在人生路上還沒有遇到太多次“值得一哭”的挫折。


  曾經因為傷了手臂,失去打籃球的機會時,他抑製不住地痛哭過。


  而這一次,他哭到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哭了,感知神經完全紊亂,他既感到山崩地裂,又感到流離失所,他失去了周禮諾,失去了他的未來,原本可以走向月亮的通天台階,在他眼前碎成粉末。


  他說:“等不到了,她和我分手了。”


  “啊……”易學佳一時間張著嘴,不知道再說什麽好。


  梁楓體內似乎不再有一絲絲力量能支撐他這一米九的身體,他就像崩塌的山峰一般將易學佳壓製得節節後退,最後兩個人雙雙倒在床上,他依舊牢牢地緊擁著她,完全不像個成年人般估計顏麵,臉埋在易學佳的脖子裏,不管不顧地流淚,那淚水順著她的衣領往裏趟,滾燙地淹沒了她的胸骨。


  “分了就分了吧……大家還是可以做朋友……”易學佳虛弱地哄著梁楓,她知道周禮諾的個性,她是不會回頭的箭,所以她也說不出口類似“別著急,等她冷靜兩天,你們還能和好。”的謊話。


  “我完了,易學佳,我不知道以後我該幹什麽?”梁楓說,“我沒有方向了。”


  “說什麽喪氣話?你還有工作啊,你還要繼續掙錢,買房子,娶老婆,你的人生並沒有因為不能和周禮諾結婚就到此為止啊。”易學佳苦笑,但她知道現在他正處於人生分水嶺,她說什麽都像是他耳邊的雷雨風聲,他聽不見去,“好了,你快站起來,把身上的水擦幹淨,你還有好多場戲要拍呢。”


  梁楓除了哭,沒有別的動靜,他太沉了,易學佳有種即將被壓到窒息的危機感,所以她的一隻手撫摸著他的後腦勺,一隻手不斷嚐試著推開他,但是哭得正凶的梁楓似乎完全沒了理智,像一頭不懂人事的大貓,隻顧著用臉磨蹭著她的皮膚以尋求安慰。


  易學佳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側過臉去看向窗外黑壓壓的天,暴雨的線條好像織布的銀絲般密密麻麻,因為梁楓的體溫滾熱,又蹭了她一身的水珠和淚,所以她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似乎整個人在室內也正被大雨澆灌。


  久而久之,她終於為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由著梁楓側身抱著自己,且一條長腿搭在她的身上,他的頭枕著她肩膀下的枕頭,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揉捏著他的脖子,好像一個老太太坐在搖椅裏輕輕揉捏著家貓。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梁楓已經在親吻她的脖子,是那種不帶情欲的吻,像是貓在像主人撒嬌,他一呼一吸的鼻息撓著她的癢癢,叫她啞然失笑之後,他便以嘴唇蹭了蹭她的下巴,然後兩個人似乎順理成章地擁吻起來。


  和他接吻的感覺很舒服,像是拋了錨的船在大海裏自由漂泊,前路慢慢,後路遙遙,萬裏無雲,披星戴月,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自然了,所以易學佳半晌之後才猛然驚醒,她試圖躲開他繼續索吻的嘴唇,而雙目緊閉,眼角掛著淚的他卻好像還在夢裏,她慌亂地叫他,“梁楓!”


  他不回應,身體更緊地纏上她,像是在抓緊一根救命稻草。


  “梁楓!”她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梁楓終於如夢初醒地睜開眼,雙手支撐著身體,驚魂未定般看著身下麵紅耳赤的易學佳,他也立即羞愧難當得恨不能立即去世,慌亂地道一聲“對不起”後,奪門而逃。


  易學佳躺在床上好一陣子之後,才坐起來,蜷縮成一團,緊緊抱著自己發抖,滿腦子都在呼喚周禮諾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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