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8、生前
“鄭九小姐留步！”
才進禦花園，便有一個尖細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一個穿著墨藍色圓領袍的內侍正在不遠處候著。
“路公公！”許姝欠身致意。
“路公公！”若書等人也忙屈伸行禮。
路公公笑眯眯的看著許姝和她身後的宮女，“九小姐這是要去鼎泰殿？”
“是！”許姝頷首，“皇後娘娘有賞賜給貞太妃，命我和若書將賞賜送過去！”
“那趕巧了！”路公公嗬嗬笑了，“太皇太後娘娘也有賞賜給貞太妃，就勞九小姐一起送過去吧！”
許姝看了一眼路公公身後，空無一物，可見這不過是個幌子，路公公這番話另有目的……
可是路公公代表著太皇太後，誰又能拒絕他呢？哪怕明知道他別有目的。
“路公公客氣了，能為太皇太後娘娘分憂是我的福氣！隻是怎麽不見賞賜之物呢？”
路公公滿意的看著許姝，“九小姐莫急，隨奴才去慈寧宮取去！”
路公公側身做請，許姝隻得調轉方向往慈寧宮去，不過再這之前吩咐若書道，“你先領著她們去鼎泰殿吧，我取了太皇太後娘娘的賞賜後再過去！”
路公公沒有阻攔，看著若書離開，然後目光落在了露荷身上，“這婢子瞧著有些眼生！”
許姝淡淡道，“她叫露荷，是頭一次進宮，若是有什麽失禮的地方，還請公公海涵！”
“九小姐客氣了！咱這就走吧！別讓太皇太後娘娘等急了！”
往慈寧宮去的路上頗為熱鬧，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結伴而過，看到路公公後都立於路旁行禮讓路。
今天是平寧王回朝的日子，雖然皇上身體不適，不能與宴，可是宮中有頭有臉的主子，皇室的王親貴胄，世家門閥皆會到場，來了這麽多的貴人，宮女太監們自也是想去碰碰運氣，討一些賞賜。
鄭家今天來的應該是鄭大老爺夫妻，老太君已經等閑不再湊這樣的熱鬧了，而鄭大老爺為長，這種時候他出現才是最合適的……
“剛剛鄭大夫人來給太皇太後娘娘請安時還提起了鄭九小姐你呢！”路公公突然道。
果然是來的鄭大老爺夫妻！
“大伯母提起我了？”許姝似乎麵露驚訝，又微微透著一絲不安，“大伯母向太皇太後娘娘提到我什麽了？”
路公公笑道，“鄭大夫人誇讚鄭九小姐，聰靈靜穩，大方得體，鄭家上上下下都誇讚不已呢！”
“大伯母謬讚了，讓路公公笑話了！”
許姝心中一哂，鄭大夫人會這樣誇她嗎？不是路公公在胡說八道，就是鄭大夫人別有居心！
“喲，到了，奴才先進去通報，鄭九小姐且稍後！”
“有勞路公公了！”
路公公弓著背進了大殿。
許姝看四下當值的人並未往她們這邊看便低聲對露荷道，“待會兒我進去了你就留在這兒候著，留心著一些，這裏是宮裏，別叫人拿住了錯處！”
“是！”
露荷挺直了背脊，因為許姝的吩咐而覺得有些緊張，一時也沒留意到許姝這番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太皇太後會單獨召見她。
果然，片刻後路公公出來了，“鄭九小姐，太皇太後娘娘請您進去！”
許姝抬腳向前，路公公正準備攔下露荷，卻發現露荷並沒有跟著許姝動，路公公不由微微一笑。
“臣女參見太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許姝屈膝跪拜，亦如幾年前一樣，屋子裏的擺設跟從前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連焚的香都是從前她做的，可是正是因為這樣，也就變的不一樣了……
太皇太後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抬了抬手，許姝忖度著太皇太後的意思，還是站了起來，“謝太皇太後娘娘！”
太皇太後嘴角微微彎了彎，“聽說這次平寧王回朝，你幫著皇後分擔良多！”
“臣女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提到周謹，許姝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裏，可是麵上卻是一貫的風輕雲淡。
“坐吧！站著說話多累，哀家仰著頭也累！”太皇太後輕笑，似乎是一如既往的和藹。
“謝太皇太後娘娘！”許姝便坐下了，不知道是有意無意，那個椅子的擺放位置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你今年多大了？”太皇太後問道。
““回娘娘，臣女今年一十有七了！”
“十七了呀！”太皇太後的笑意更深了，“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的很像一個人！”
“像誰？”許姝微微歪頭，露出恰到好處的好奇。
“沒有人跟你說過嗎？”太皇太後眯著眼睛打量了許姝一番。
許姝搖頭，“除了聽人說臣女長得像家母之外，再就沒有別的了！”
“那個人你應該沒見過，她死了……”太皇太後輕輕歎氣，可是眼神卻始終落在許姝身上，“三年前她就死了，她跟你一樣大……”
“那還真是可憐……”許姝麵露憂傷和憐憫，“英年早逝真是一件讓親者悲痛欲絕的事……”
“是呀！她的父親在她死之後一蹶不振，連著被降了三級，如今領著個六品閑差碌碌無為，她家也跟著敗落了！”
“想來在她生前她跟她父親的關係是十分親密的，否則她的父親也不會為了她不顧自己的前程，不顧家族的興盛了！”
“哀家也是這麽想的，不知道她在天之靈看到她的父親為了她憔悴傷神該作何感想！”太皇太後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許姝。
許姝的神色卻始終操持著得體的惋惜，“人死如燈滅，想來她是看不到了！”
“看不到了……”太皇太後咀嚼著這句話，似乎有著別樣的滋味兒，“那孩子是個可人疼的孩子，哀家看著她從這麽大一丁點兒漸漸長大……”太皇太後伸手比了比，最後又放下手去，“可惜……”
“娘娘節哀……”
無論太皇太後曾經對她的利用，還是此刻對她的試探，可是當年也正是因為太皇太後的召見才讓她的境遇真正的好起來，太皇太後是瞎眼的許姝生命裏的貴人。
“都過去三年了，哀家……也該放下了……”太皇太後怔怔的看了許姝良久，才終於道，“小路子，將哀家賞給貞太妃的東西拿給鄭九小姐！”又衝許姝擺擺手，“去吧！”
“是！臣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