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錯付
方才婢女也說過了,可見鄭婉霞跟她外祖母的感情十分要好,沒想到她隨便岔開的一個話題竟然提到了鄭婉瑩的傷心事,許姝頓時尷尬起來,暗想她還是不要說話的好,老實說她確實不擅長跟人寒暄,揭短才是她擅長的!
好在很快鄭四夫人就解救了她,鄭四夫人跟陳氏說完了話,估摸著許姝這邊也說的差不多了,便叫了許姝回去。
路上鄭四夫人給許姝交代了原委,“今年春天,瑩姐兒她母親得了一場大病,這病來的古怪!”
“怎麽個古怪法?”
鄭四夫人低聲道,“一開始以為是天花!”
天花!許姝嚇了一跳,那可真是一場大病了,得了天花的人,活下去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即便僥幸病愈,也會在臉上留下坑坑窪窪的斑跡,隻是方才看陳氏雖麵色蠟黃,卻也光潔,並無斑跡,而鄭四夫人也說一開始以為是天花,看來實際上應該不是了……
“是呀!一開始,瑩姐兒的母親發高熱,覺得乏力頭痛,酸痛,甚至驚厥昏迷,這一切都跟天花病發的時候一模一樣!這清平盛世的,出了天花,誰也不敢往外說去,連太醫都不讓請,老太君覺得她無緣無故的染上疫症是不祥之兆,也不肯伸出援手……她能熬過來全靠她福大命大了!”鄭四夫人歎氣,滿目感慨。
“那大夫人究竟是得了什麽病?”
鄭四夫人搖頭,“不知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突然就好起來了,本來西府都開始準備她的身後事了!”
“您跟大夫人的關係似乎很要好的樣子!”就許姝所見,覺得鄭四夫人跟這陳氏關係要遠勝跟鄭三夫人的關係。
“算是吧!我跟她一樣都是離家千裏,遠嫁到京城來的,同病相憐,自然就比跟別人親近一些,再者她性情是真的柔和,相處起來也自在一些,雖分隔兩府,也偶有往來!”
鄭四夫人特意強調了“真的”柔和,可見鄭四夫人也是知道鄭三夫人的真性情的,即便是表麵上看著單純閑散如鄭四夫人,心裏也跟明鏡似的一樣通透。
“你覺得瑩姐兒如何?”鄭四夫人問道。
許姝回答道,“跟她母親一般無二的性子,也是極柔順的!”
鄭四夫人含笑道,“西府人口簡單,少了勾心鬥角,那孩子的性格確實要比咱們府上的單純,我尋思著你以後要是無聊了,也可以去找她玩兒去!”
“我不覺得無聊!”
鄭四夫人臉上的笑容一滯,在心裏歎了口氣,卻也沒有勉強,“你不覺得無聊便好!我也是怕悶著你了!”
“有母親陪著我,我就不覺得悶!”許姝撒嬌的抱住鄭四夫人的胳膊。
鄭四夫人無奈的看了一眼許姝,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趁著現在你六哥和七哥在家,也讓他們教你讀讀書,我知道你從前雖也是識文斷字的,可是多讀點兒書總是沒壞處的,也免得你成天悶在屋子裏!”
“母親上次不是還誇我字寫的好的嗎?”
“那是另外一回事!”鄭四夫人主意已定,“從明兒起我就讓你六哥和七哥輪流著來教你,他們正好也可以借此機會溫書,如此一舉兩得,再便宜不過了!”
許姝見撒嬌無用,便也老實忍了,想著鄭六少爺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被蔡蓁蓁癡纏的都無路可走了也不肯去告狀的,她到時候學或者不學鄭六少爺也不會說出去的,至於鄭七少爺,玩兒性到,不帶著自己捅婁子就不錯了,讀書……還是算了吧!
果然,第二天鄭六少爺就抱著一本書來了海棠館。
銀芝殷勤的一路從院子門口迎到屋裏,不等吩咐便主動泡了鄭六少爺最愛喝的茶,而許姝也隻當作沒看見銀芝的殷勤,撇了一眼鄭六少爺隨手擱在案幾上的書,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裏瞪出來了。
鄭六少爺竟然帶了一本千字文過來!
千字文是孩童開蒙時的書,而鄭六少爺竟然帶了這樣一本書來,不知道是真的迂腐到以為教人讀書就要從最基本的教起,還是借此機會來諷刺許姝胸無點墨呢?
相比較於鄭七少爺的自來熟,鄭六少爺要拘謹的多,喝了茶潤了喉,便一板一眼的開了口,“母親命我來教你……九妹讀書認字!每日一個時辰,不得有懈怠!”
“有勞六哥了!”許姝有像模像樣的擺好了筆墨紙硯,等著聆聽鄭六少爺的教誨。
許姝如此正式,鄭六少爺正要開口,突然看見許姝手邊一本半新不舊的通史全集,手裏的那本千字文卻突然拿不出手了,不自在的咳了一聲,“九妹現在都在看什麽書?”
果然見許姝指了指一旁的通史全集,“看了有一小半了!”
鄭六少爺捏著手裏的千字文覺得燙手起來了,許久之後終於硬著頭皮拿了出來,“這是我開蒙時父親給我的第一本書,今天我把它轉贈給九妹!”
“多謝六哥!”許姝笑著接過。
書送了出去,鄭六少爺長籲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神情也變得自然了,順手拿起許姝讀了一半的通史全集,口若懸河的講解起來。
鄭六少爺書讀的好,講書這種事情自然是難不倒他的,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鄭六少爺也不多留,到了點兒主動就走。
許姝看了一眼隔著門簾,一直眼巴巴盯著鄭六少爺癡看的銀芝,揚聲道,“銀芝,替我送六哥回去,回來的時候順便去梅園折幾枝梅花回來插瓶!”
梅園離海棠館可是有好一段距離,這也就意味著銀芝可是送鄭六少爺走很遠,銀芝歡喜的應了,“六少爺這邊請!”
玉珠看著銀芝體貼的為鄭六少爺穿上鬥篷,細細的撫平衣襟上的每一個褶皺,連靴子上的一粒灰塵都不放過,銀芝對許姝都沒那麽仔細過……
那日許姝跟她說過的那番話還一直回響在玉珠的腦海裏,她們這樣出身的人,做妾絕對不是最好的出路。不,對所有女子來說,做妾都是下下之選,鄭八小姐自詡情深,隻求情分,不要名分,可這世道,名分比情分重要的多。
銀芝的這一腔心思隻怕終究是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