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3、相信
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當然好!我當然也想光明正大的回來,光明正大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時候那光明正大的一張薄紙背後流淌的血河並不比兵戈興起時流淌的少,隻是一個流淌在外,一個暗藏於內。
周謹攬住許姝的肩,麵露一絲苦笑,他明白許姝的擔憂,也理解許姝的心情,可是這件事在他的腦海裏已經想過無數次了,王權之爭,從來就沒有多餘的選擇,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我曾經想過,母後也想過,所以母後才會一直給皇叔下藥,讓他無子嗣可以繼任,皇位後繼無人,群臣自然要奏請迎我還朝,我當然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來!”
可是傅太後為了不讓太醫覺察出皇上被人下過藥,下藥的劑量十分輕,給了梁淑妃可趁之機生下大皇子,而如今鄭皇後有許姝的藥香,也成功誕下一位公主,如今許姝再次回京,鄭皇後誕下皇子是早晚的事,即便是早就再皇後用的香裏動了手腳,可是那藥要經年累月的用才有效,如今皇上年紀漸漸大了,對後宮有些力不從心,又忙於政務,去後宮的次數越來越少,那藥還不知何時才能起作用,即便是起了作用,皇位也後繼有人,輪不到周謹這樣一個在柔然為質的先帝之子來坐。
“可是現在大皇子已成年,娶妃在即,且身邊服侍的侍妾已經有了身孕,即便大皇子再不成器,可是對子嗣艱難的皇家來說,子嗣為大,隻要這位侍妾誕下一位兒子,隨之而來的就是立嗣的旨意了!”而一旦立嗣,周謹在名分上便又要差一截了,周謹很清楚,他等不到那個時候,他決不能等到塵埃落定了之後再動手,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傅太後千防萬防,防住了皇上,卻沒有防住梁淑妃,讓梁淑妃生下了大皇子,等她防住了梁淑妃,卻也也還是沒防住大皇子,誰又能想到大皇子竟然荒唐到敢在太皇太後眼皮子底下跟宮女暗通款曲呢?還珠胎暗結……縱然這胎讓皇上欣喜若狂,可是於傅太後,於周謹而言卻是一個驚天噩耗。
“那個孩子生不下來的!”許姝突然冷靜的開口。
“你……”周謹遲疑的看著許姝,目光閃爍,許姝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要……
“稚子無辜,我不會動手的!可是旁人也決計容不下它!皇後就絕對不會容許太子之位落在大皇子頭上!”皇後那已近瘋魔的聲音還響徹在耳邊,許姝知道皇後的執念,既知阻攔無用,不如推波助瀾,其實從某些角度來說,皇後的目的和周謹的目的有著許多的相似之處。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謹莫名鬆了口氣,許姝冷血她是見識過的,一個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的人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他真的不敢想象,即便眼前的許姝伏在他膝上像一隻柔弱無害的兔子,可是那柔弱的背後卻是一隻隨時會伸出利爪的貓兒,一旦許姝伸出了她的爪子,必是鮮血淋漓的下場。
許姝回京,皇後重燃鬥誌,想再接再厲生下一個嫡皇子,自然不願意看到大皇子被封為太子,即便大皇子被封為太子,有朝一日她也還是太後,可是卻要和梁淑妃兩宮並立,權柄下移,是她不願意看到,也不能忍受的,所以許姝料定皇後會對那個懷了大皇子孩子的宮女動手,那個孩子能平安生下來的機會太渺茫了。
“可是我不能冒這個險!”然而周謹不像許姝,許姝擅長謀算人心,所以許多事不用她自己動手,就會有人替她做了,可是周謹不一樣,比起陰晴不定,不可捉摸的人心,他更願意相信實打實存在的東西,他從來不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多年的刀口舔血的日子讓他從來隻相信抓在自己手裏的東西,“我不能把我的命運交到別人手裏!”尤其是周謹的命運跟無數人的命運已經綁在了一起,周謹不能冒這個險,他不能拿千千萬萬人的性命去堵一個還是虛無縹緲的存在。
若是從前出了宮女私下得幸有孕這種穢亂宮廷的事,不管那宮女肚子裏懷的是誰的孩子,都是直接打死了事!可是如今皇室子嗣單薄,那宮女如今是整個周氏一族捧在手心裏的人物,一得知那宮女有孕之後,太皇太後立刻將那個宮女挪進了慈寧宮的偏殿,吃住與那個宮女一起,唯恐那宮女的肚子有個閃失,且不說伺候的宮人有多少個,光是安胎太醫都有四個,一日四次輪流為那個宮女診脈,務必要保那個宮女平安生產。
縱使皇後視那個宮女為眼中釘肉中刺,可是在有眾多人層層保護的情況下,皇後又該如何下手除去那個眼中釘呢?皇後又怎麽能做到在不殃及她自己的情況下除去那個眼中釘呢?這太難了,如果有這樣的方法,傅太後早就做了,而不會眼睜睜的等到現在了。
“那你相信我嗎?”許姝伏在周謹的膝上,突然輕聲問道,聲音柔緩而平靜。
“相信!”周謹毫不遲疑,如果不是相信許姝,一開始他也就不會找上許姝,縱然他知道許姝心沉似海,叫人捉摸不透,可是卻也至純至義,許姝從不會做違背道義的事,她始終堅信一報還一報,她從不輕易受人恩惠,可一旦她受了別人的恩惠,她就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償還。
有時候周謹忍不住會去想,許姝的心裏是否就真的有他,從來都是他主動的,他最先向她表露了心意,可是她卻從未明確的向他表露過心跡,偶爾幾句讓他心癢難耐的情話還是被他撩撥的無可奈何之下才說出口的,從來都是他去看她,她從未主動給過他隻言片語……
或許許姝是因為覺得她欠了他的,因為他說他喜歡她,所以用她自己來償還這一份人情……可即便真的是這樣,周謹還是放不下,他做事一向是個較真的人,可是唯獨在這件事上他不敢去較真,他怕他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