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激怒
傅太後連她在來儀宮的事都知道了,看來她在宮中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傅太後,傅太後連來儀宮和坤寧宮都能安插人手進去,便是慈寧宮隻怕也有傅太後的眼線,這個“不問世事”的太後遠比她能想象到的更有手段!
許姝垂首靜立,緩緩道,“您敢!您是大胤的太後,身份尊貴,高高在上,而民女身份低微,命如草芥,您想要民女死易如反掌!而民女即便是死了也是悄然無息,就像一片羽毛跌入水中,連一絲漣漪都不會有!”
“知道就好!”傅太後輕蔑的看了一眼許姝,即便是許姝巴結著皇後又能這樣,她想殺許姝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許姝又接著道,“您敢,可是您不會!太後您是不會殺民女,至少暫時不會!因為民女對您來說還有利用價值,您還需要民女將鄭家意圖鴆殺皇上的罪名坐實了!”
東窗事發之日,她許姝就是將鄭家推入萬丈深淵的那顆棋子,傅太後不說,周謹不說,就以為她會不知道嗎?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從周謹提出那個交易的時候她就知道,隻是她不說而已!她也不想去追究罷了,一場交易,各取所需,無所謂公平與不公平。
許姝話音剛落,傅太後的瞳孔便劇然收縮,放在桌麵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緊,緊緊扣住桌子的一角,用力之大讓手背上青筋畢露,而緊咬著牙關抑製住想要勃然起身的衝動,如許姝所說,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後,身份尊貴無比,不能在人前失了她太後的體麵!
這個許姝知道的太多了!
傅太後不動聲色的深吸一口氣,扣住桌角的手指也漸漸鬆懈下來,“有些秘密隻適合爛在肚子裏,一旦說出去,那可是會要命的!”
“民女這條命太後您不是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嗎?”許姝蒼涼一笑,頗有些諷刺的意味兒,從周謹交給她毒藥的那一刻起,從她參與到這一場權力的遊戲中時,傅太後就沒有打算留她活口了,周謹功成之日,就是她命喪之時,一局棋終了,棋子便也失去了作用。
傅太後沒有否認,許姝知道了太多的辛密,留著隻會是個威脅,即便許姝真的不會說出去,可是她還是無法放心,唯一能讓她真正相信不會泄露秘密的隻有死人!
“可你若說了,要的就不僅僅是你的命了!”傅太後意有所指,語氣裏滿滿都是威脅。
許姝卻滿不在乎,甚至帶著一絲笑意,“您是說許家嗎?您既然已經打聽過我回京後的事了,就該知道我跟許家之間有怎樣的齷齪,您以為我會在乎他們的死活嗎?”她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又怎麽會在乎那些不相幹的人的死活!
“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你需得明白!尤其是在宮裏行走,一言一行都要比在外麵更謹慎仔細,一個不留神便人頭落地!”許姝如今仰仗著皇後度日,難保她不會為了討好皇後將她曾經和皇兒的交易告訴給皇後,傅太後不得不對許姝保持三分警惕。
“您的眼線遍布宮中各處,我在宮裏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想必也瞞不過您的眼睛,那您就該知道您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我許姝不是那等長舌多言之人!”
“你心裏明白就好,你這條命我要拿去不是難事,但是想要留下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或許是覺得威懾的夠了,傅太後又施舍給許姝一絲希望,試圖用這種手段誘惑許姝繼續為周謹效力,說完臉上露出高高在上的仁慈,似乎在坐等許姝感激涕零的謝恩。
“那就多謝太後的不殺之恩了!”許姝麵帶笑容,可是這看似感恩戴德的笑容裏卻透著十足的嘲弄,似乎並不將傅太後的施舍看在眼裏。
傅太後見了心裏便又是一梗,越發對許姝沒有好感起來,雖然她對許姝其實從未有過好感,此刻卻深感憎恨了。是的,是憎恨,憎恨許姝的聰慧,憎恨許姝的通透,憎恨許姝犀利的言辭,憎恨許姝的無所畏懼。在宮中多年,不要臉的人她見多了,可是像許姝這樣不要命的卻還是頭一回見,許姝對性命的淡漠就像一個將死之人一樣,知其將來而不可止,亦無懼!
傅太後親自起身去床邊的暗格中拿出了一個乳白的小玉瓶,推至許姝麵前,“拿著這些藥速速離開泰昌宮,莫要再出現在哀家的麵前!”
“是!民女謹遵太後娘娘的吩咐!”許姝毫不留念的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往泰昌宮外走去,即便她最快的速度也隻是常人消食散步的速度。
許姝轉身的瞬間,對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傅太後眼裏再也掩飾不住的流露出殺意來,這樣一個手握著他們辛密,又無所畏懼的人,威逼利誘皆不能動搖其心誌,留著便是大患,唯有殺之方能以絕後患!
尤其是謹兒似乎對她存了不一般的心思,若真是如此,那就更留她不得了……
回想當初謹兒找上許姝的理由,現在想來都覺得有些牽強了,可謹兒若真是對她動了心思,又何必將她送回京城?讓她跟著和親隊伍去柔然將她收做妾室不是更順理成章嗎?
傅太後眼神閃爍,終究還是拿不準周謹的意圖,是否真的像周謹所說的那樣,隻是單純的為了利用……
走出泰昌宮,許姝長長長長的歎了一聲,長到幾乎將胸腔裏所有的空氣都排幹淨了,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壓抑得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的那股子鬱氣……
在過去短短的十幾年裏她做過無數的選擇,從來都沒覺得像這一次這樣艱難過,可是再艱難她終究還是選擇了激怒太後,縱使得罪太後並非她本意,可是眼下她隻能這麽做了,為了周謹,也為了她自己!
明知道太後不喜歡提及弑君的事,可是她偏偏還是說了,還不怕死的連說了兩次,太後果然怒不可遏了,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亦是她所期盼的事,這一份憤怒會一直伴隨著太後,每當太後見到她時都會想起她提及弑君時挑釁的模樣,上位者是無法容忍一個在他眼裏隻是跳梁小醜般的人物的挑釁,這是莫大的羞辱,太後容不下一個羞辱了她的人,更不能容忍她寄以厚望的兒子跟一個羞辱了她的人走的越來越近。
周謹,對不起了!我別無選擇!你別無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