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許舒
晚上送洗澡水的果然就換成玉珠了,玉珠看到許姝臉上訕訕的,轉念一想許姝是個瞎子,什麽也看不見,便漸漸恢複自然了。許姝也絕口不提玉珠用苦肉計欲陷害的她的事,玉珠心中赧然,對許姝再難有芥蒂,服侍起來也多用了三分心思。
雖然許姝交待了挽風不用過來伺候,可是等挽風還是放心不下許姝,腿稍微好了一點兒便指點著玉珠打理許姝的日常,玉珠也不見不耐,很是虛心的接受挽風的指點。
之後的幾天裏再也不見周謹的身影了,許姝知道他在平涼必然有所謀算,她不關心,自然也不問,而嫚娘自從那一日之後也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許姝麵前了。
這樣過了五六日,挽風的腳好的七七八八了,許姝便開始謀劃著離開這裏了,一旦上書朝廷上報了她的死訊,那麽對於世人來說許姝就是一個死人了,她在這世上隻能隱姓埋名的過下去,可是即便是隱姓埋名,她也不想把見不得光的餘生寄托在別人身上,所以她決定離開這裏,哪怕並不知道離開這裏之後她能去哪兒?她又該去哪兒呢?
周謹既然提起過她可以出去逛的話,就說明她並沒有被限製自由,她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大抵周謹是以為她無處可去了隻能留在這裏才這麽放心她的,可即便是她無處可去了也不代表她就會願意留在這裏任他安排。
玉珠經過幾日的相處漸漸對許姝改觀,不再是像之前那般充滿敵意了,反而對許姝生出傾佩之情了,一個瞎子能做到許姝這個地步著實令人傾佩!
又過了兩日,周謹終於出現了,一見麵就給許姝帶來了一個讓許姝不知該喜還是該哀的消息。
“平涼郡守已經上書朝廷稟奏你病逝的消息了!”
“哦,我知道了!”良久,許姝回答的相當平靜,“許姝”就這樣死了,原來死是一件這麽容易的事,比她想象的還要容易。
“從此以後,世上再無許姝了!”
“可我還是我!”
許姝並不介意沒有了這樣一個名號,失去這樣一個名字於她而言或許更是一個解脫,她可以因此而擺脫被這個名字而拖累的種種,世上再無許姝,可她還是許姝!
許姝的灑脫讓周謹不由自主的點頭稱讚,“你這心境讓多少人自愧不如,這世上半數的男兒都未必有你這般灑脫!”
“所為灑脫其實隻是看透這涼薄的世道之後的無可奈何罷了!”
周謹突然又掏出一樣東西遞給許姝,“我讓人做了新的戶帖給你!”
許姝接過摸著上麵的字跡突然失笑了,“許九?你這也太不用心了!”
“許舒”和“許姝”有什麽區別?
周謹正色道,“總要給你留點兒念想的,你本姓許,因我所累卻被迫棄除姓氏家族,舍棄血緣親情,我心覺愧疚,再三斟酌後保留了你原本的姓氏!即便是隱姓埋名,難道你就真的能拋開過去的一切嗎?所以不如索性大方一些,依舊用本來的姓!”就像他單名一個“謹”字,可是傅家人卻稱呼他為“慎之”,謹者,慎也,他逃不過這個名字,逃不過這個姓,逃不過屬於他的宿命。
然而許姝卻真的能做到拋開過去的一切,應該說從決定送嫁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放下了過去的一切,放下了所有與許家相關的一切,這留下的不是念想,是隔應,可是有了這個至少她可以再次大方的行走於這個世界了,遂還是感謝周謹的安排。
“那舒的意思呢?”
“舍”就是舍棄、放下,“予”就是給予、付出,周謹給自己取了這樣一個字又有什麽用意呢?
周謹淡笑道,“沒什麽特別意思,隻是剛好和你原本的名字同音而已!”
“多謝了!”許姝收起戶帖,輕吐了一口氣,挽風的傷勢已經好了,她想要拿到的東西也已經拿到了,是時候離開了,“明天我想出去買些香料,前幾天玉珠買回來的成色不好,用不了!”
閑來無事,許姝又開始搗鼓起製香來,周謹不疑有他,反而笑道,“若是缺銀子就問玉珠要!”
當初許姝匆忙之下被周謹擄走,身上什麽東西都沒帶,這幾日的換洗衣服都還是現買的,穿著並不合身。
許姝撇嘴,“我不帶她,我帶挽風去!”
“那我派個人保護你吧!”周謹隻當是玉珠又做了什麽事不合許姝的心意了,也沒在意,畢竟許姝脾氣怪異,稍不留神就得罪了她了!
“好!”許姝沒有拒絕,周謹派去保護她的一定是個男人,男人對脂粉之類的東西天生便不感興趣,想甩掉他是很容易的事,不必為此而跟周謹爭辯,反惹來周謹疑心跑不掉就糟了。
“對了!”臨走前周謹突然又轉過身來凝重的看著許姝,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了,“高誌男病了!”
許姝愣了愣,終究還是紅了眼眶,是她對不起誌男姐姐,是她連累了誌男姐姐了,誌男姐姐一定是因為太擔心她了才會病倒的……
見許姝似乎都要哭了,周謹折身安慰,“她收到你的簪子之後病情已經好轉了,之前不敢告訴你,是怕你擔心,如今她已見好才敢告訴你!”
“到底是我連累她了,原還說要陪著她一起去柔然,如今卻隻能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去那麽遠的地方,而我什麽也做不了!”許姝語帶梗塞,遂捂著嘴不肯再出聲了。
“她去了柔然我會讓人照拂她的!”周謹承諾道,這也算是他補償許姝的吧!
“路上你也讓雪槐多照顧誌男姐姐!”
“好!”周謹想也沒想便答應,片刻後懊惱的一拍額頭,“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麽?”許姝茫然抬頭。
“雪槐!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周謹咬了咬牙,對於許姝這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又無可奈何。
“哦,你說這個呀!”許姝恍然大悟,“很早就知道了,這事兒說來話長了,不過知道她跟你聯係上是在茶樓遇見你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