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7 裝筆的自我修養
勃艮第由北到南，地形千變萬化，主要以丘陵和坡地為主，分成五個子產區，越是複雜的地理環境，氣候和微環境的變化越是多端，生產的葡萄自然也有優劣之分。
頂級的名莊基本都聚集在地利優渥的北勃艮第，北勃艮第的名氣比南勃艮第大太多了。
張一佳父親的酒莊是在南北勃艮第的分界線上，算是北勃艮第的尾巴，南勃艮第的腦袋這麽一個位置。
堪堪擠進北勃艮第也能有好處，至少可以在酒瓶上名正言順的印上特有的標誌，讓酒的身份得到一個提升。
這是張一佳非常驕傲的事情，南北勃艮第葡萄園的價格可是天差地別。
吳前上學的時候地理學得就不好，究其原因，方向感差勁絕對是一方麵，別看他喜歡開車駕駛，其實不怎麽記路。
他看過幾次勃艮第的地圖，可現在就是記不起羅曼尼康帝是在北勃艮第還是在南。
吳前用詢問的眼神看了芭芭拉還有方囡琪一眼，那意思你們來回答。
“黃涵亮，我們肯定比你們先下車，從第戎出發隻要走十多公裏就到了，就在夜丘的第一個村莊下車。”方囡琪搶先一步回答道。
女性在洞察情緒方麵往往比男性要敏感，她和盛憶歡均察覺出張一佳對吳前的淡淡敵意，她懟吳前當然可以，但別人絕對不行。
所以方囡琪的語氣頗為清冷，並且她的這個回答主要並非說給黃涵亮聽，而是在講給張一佳聽，隻有懂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含義。
果不其然。
方囡琪的話一說完，黃涵亮隻是點了點頭，張一佳卻是身子微微一震。
張一佳的腦海中猛的炸了一下。
夜丘！第一個村莊！
別人不知道，但他張一佳確是知之甚詳，那是夜丘最閃耀的明星，勃艮第產區的精華所在！
沃恩羅曼尼！
全世界最貴的葡萄酒村，愛葡萄酒之人的終極歸宿，那裏有全世界最好最貴的葡萄酒，有全世界最複雜的風土。
在許多介紹葡萄酒的書籍當中都有這樣一句話。
“沃恩羅曼尼村沒有平凡的葡萄酒。”
張一佳眼中滿是震驚，他對方囡琪匆匆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一抹戲謔。
他沒有去在意那戲謔的眼神，心中倒是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就是不知該不該確信，想著想著，臉都白了。
張一佳可不是意大利佬拉波埃爾坎，他是天朝人，對首字母“l”的理解可比埃爾坎深刻許多，結合黃涵亮的話和剛才第戎人騷動的緣由，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羅曼尼康帝！吳前買的是羅曼尼康帝！奧伯特德維蘭不可能出售股份，那剩下隻能是高島屋手上的百分之四十股份，正好印證了‘小半座酒莊’這句話！”
經過細微的分析，他心中翻江倒海，感覺呼吸都有些紊亂，此刻的心情無法用言語表達。
張一佳感覺他好像做了傻事。
就好比一位做房地產的商人，在四線城市打造了一個小樓盤，有點家資，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偶然的機會碰到一位剛入行的同行，便想用前輩的身份來教育新人一番，同時炫耀炫耀自身的成就。
結果可悲的發現，這位新入行的同行，居然買下了全國頂級房地產公司近半的股份，自己引以為傲的小樓盤甚至都比不上人家一個小指頭。
最可笑的是自己之前還在警告這位同行，說這個行業水很深……
網商的水很深，但馬先生、傑夫貝佐斯（亞馬遜ceo）那樣的人不會在意。
房地產行業的水很深，但王先生、李先生那樣的人不會在意。
金融行業的水很深，深不見底！
但沃倫巴菲特、喬治索羅斯那樣的人不會在意。
腕表市場雲龍混雜，可那些事情和百達翡麗、江詩丹頓又有什麽關係呢？
頂層，怎麽會有水？
水，從來都是往下流，隻有底層才會淤積著渾濁不堪的水！
吳前壓根不知道勃艮第的水多深，也不想、不打算去知道，他隻知道羅曼尼康帝的酒很好喝，這就夠了。
兩個人的視角完全不在一個層麵，差出去太多！
“太可怕了，如果真是那樣，簡直太嚇人了。”
張一佳身在勃艮第，怎麽會不了解康帝酒莊，他知道曾經也有不少土豪老板想要買下這座酒莊，可麵對固執的奧伯特德維蘭和高島屋株式會社，往往都會铩羽而歸。
並非那些土豪沒有錢，隻是高島屋報價實在太高，完全超出正常價值，土豪們不想當冤大頭。
張一佳也曾經嗤笑過，說，如果花那麽錢買康帝酒莊，絕對是人傻錢多的家夥，腦子有坑還差不多。
可這一刻，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笑不出來，心底認為吳前是人傻錢多腦子有坑，但不知道為何，心裏就是酸酸的，酸得難受。
每個財富層次的人，都無法理解另一個層次的人的思想，但羨慕和嫉妒會如實的反應心中的情緒。
月薪五千的人覺得富豪買一百多輛豪車有毛病，一次不還是隻能開一輛出門麽，他不理解但會羨慕嫉妒。
他自然不會理解，在富豪眼中的每一輛豪車就好比他的一雙襪子。
他要襪子天天要換，富豪的“襪子”也天天要換。
張一佳避過方囡琪的眼神，眼神遊離之間看到吳前正悠然自得的看著窗外的天空，似乎在享受著藍天白雲還有陽光的照射。
今年的九月，勃艮第的陽光極好，這是一個好年頭，如果這樣的天氣再持續幾天，將可以開啟葡萄的采收工作。
這會是一個讓葡萄酒精彩絕倫的年份！
可惜，張一佳沒辦法如吳前那般靜心欣賞，他隻想快點抵達沃恩羅曼尼村莊，快點讓吳前一行人下車，因為此刻他感覺有些無地自容。
方囡琪坐在後排，注意到張一佳的狀態，朝盛憶歡撇了撇嘴，貼到近處輕聲道：“裝比都不會，還要我幫他，傻瓜一個。”
盛憶歡在心中替張一佳難過了零點一秒，圈子裏極少有人會在沒弄清對方情況的前提下擺譜，沒有好結果……
吳前不知道，就剛才這麽一小會，車上發生了一場規模不小的思想戰爭。
高境界裝比，自己的比，讓別人來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