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四十兩
她話音剛落，那家人便都跪下道謝。
那男主人更是眼中含淚，鄭重的對柳茉磕頭，道：“謝謝姑娘心善，救了我家小石頭，如果姑娘不嫌棄，小的一家願意一輩子給姑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做牛做馬倒是不至於，隻是見這些人眼中都是實實在在的感激，柳茉也不由得有些心動。
便問那男人道：“你們叫什麽名字，祖籍是哪裏的？都會做些什麽？還有，你之前的主家所犯何罪？為什麽會連累你們也成為官奴？”
“小的叫鄭忠，祖籍山東，原本是京城陳大學士家的二管家。兩個月之前，陳大學士獲罪下獄，被褫奪了官位，全家流放，連著我們這些下人也都跟著被轉賣。”
鄭忠又給她介紹道：“我婆娘叫桂枝，在廚房當管事，手上也略會做幾個菜。大小子叫鄭安，沒什麽本事，倒是為人老實，身上也有把子力氣。二小子叫鄭成，之前跟在少爺身邊做伴讀，略略識得幾個字，算個帳啥的也都行。丫頭叫寶珠，略略會些刺繡，還有就是小石頭，雖然年紀小，但人還算機靈，跑個腿傳個話的活兒都能幹。”
他這邊說著自家的情況，柳茉那邊聽著也暗暗點頭。
這鄭忠之前能做到學士府的二管家，可見是個有見識，有腦子的。
隻要他能老老實實的，鋪子這邊交給他打理，倒是不用自己操心。
那桂枝既然能在廚房當管事，想來灶上的功夫應該也不錯，也省的弄來個不會做飯的，還得費心安排他們平日裏吃什麽。
至於那三個孩子……
柳茉打眼看著，都是挺老實規矩的人。
這麽長時間下來，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隻有感激，沒有類似於其他人的鄙夷或者是嫌棄的表現。
倒也是些心思純正的。
柳茉倒也不怕這些人買來之後，會覺得她年紀小好欺負。
不說她有多少種手段，單說自己拿著這家人的賣身契，對他們有了生殺大權，他們就不敢生出別樣的心思來。
這也是為什麽大戶人家采買下人的時候，通常偏愛死契，而非活契的原因。
柳茉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在鄭忠一家期待的目光中，對馬婆子道：“這一家人，如果全買下來，需要多少銀子？”
馬婆子本來以為這麽一鬧，這筆買賣沒有希望了不說，自己的名聲也得跟著受損。
誰知道，柳茉竟然像是對這家人很有興趣的樣子。
頓時麵上一喜，道：“鄭家兩口子年紀大了，按市價應該是男的七兩，女的五兩。鄭安鄭成都是壯勞力，十兩銀子一個人。寶珠這丫頭長得好，賣到樓子裏能得十五兩，可姑娘心善，您給十二兩就成，還有這個小子……”
她有些嫌棄的看了小石頭一眼：“姑娘若是這一家子都要，這個小子就算是搭頭，不要您的錢。這麽算下來，一共是四十四兩。”
最後，她大方的道：“您給我四十兩就成！”
柳茉：“……”
四十兩銀子，是當初剛穿過來的時候，魏家給原主的退婚“補償”。
也是鄭忠一家六口的賣身錢。
雖然知道古代人口買賣是常事，但是將人像是貨物一樣放在麵上明碼標價、甚至還有“搭頭”，這種方式實在是讓她心裏有些不得勁。
再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麽叫“窮人命賤”之後，她終於點了頭，爽快的拿出了四十兩銀子，將這一家六口的賣身契要了過來。
馬婆子眉開眼笑的將銀票接過，痛快利落的交出了這六個人的身份憑證和賣身契，這才說了無數的吉祥話，眉開眼笑的帶著剩下的人離開。
她前腳剛走，後腳鄭忠一家人便跪下拜見新主子，順帶感謝柳茉的救命之恩。
柳茉揉著眉心，看著這些動不動就下跪的鄭家人，有些頭痛的道：“行了，趕緊起來吧。我也不是什麽官商富家，不過是個山野之人，實在沒有這些個講究。”
她話雖這樣說，可鄭忠他們都不以為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家主子穿的這麽樸素，可是他們來之前卻已經聽說了，是這間鋪子的主人要買人。
鄭忠之前好歹是學士府的二管家，也是見過點世麵的——
能在這麽繁華的街麵上置辦這麽一間鋪子，哪裏像柳茉說的“山野之人”這麽簡單？
眼看著這家人雖然麵上應承，眼中都流露著“您怎麽說都是對的，反正我們不信”的神色，柳茉也是滿心無奈。
恰好這時候李青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回來，柳茉便對桂枝道：“既然藥來了，就趕緊給小石頭喂下吧，再拖下去的話，小病也要拖成大病了。”
桂枝看著黑乎乎的大半碗藥湯，心裏有點打鼓——
柳茉可是當著大家的麵讓李青去拿藥的。
她就是摸了自己的兒子一下，就說了個藥的名字。
小石頭已經燒了兩天了，這……能治好嗎？
可現在想這些已經沒用了。
柳茉已經成了他們的主人，別說就是一碗藥了，就算是砒霜，讓他們喝他們也得老老實實的喝下去。
於是，在試過了溫度之後，桂枝把心一橫，給小石頭把藥灌了下去。
眼看著小小的孩子不哭不鬧，老老實實的喝光了苦藥，柳茉心裏不由得一軟。
她口袋裏麵常年準備著拿來哄小五的糖果，便順手拿出一顆，遞過去：“給，吃了就不苦了。”
許是出生到現在見慣了嚴厲的主子，被柳茉這麽一溫言對待，小石頭有些不知所措。
他下意識的看了母親一眼，像模像樣的對柳茉行禮道謝，這才小心翼翼的接過糖果，放進了嘴裏。
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小石頭皺成一團的小臉也平和了不少。
而這藥也確實有效，剛喝下去不一會兒，他額頭便出了一層細細的薄汗，摸上去，燒了兩天的高熱竟然退了不少。
“竟然真的有效！！”
桂枝忍不住驚喜出聲。
她再一次拉著兒子對柳茉磕頭行禮，嘴裏不住的感謝柳茉的救命之恩。
見此情景，柳茉也隻能苦笑：這家人這跪來跪去的習慣養成了幾十年，短時間之內怕是好不了了。
在他們改掉之前，自己怕是也隻能慢慢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