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豁出去了
如果僅僅隻是這樣也就算了，反正每次看到自己能上學堂，而小五去不了，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
讓他不能忍的是，大哥明明每天在家裏躺著，吃飯的時候卻比所有人吃的都好！
娘說了，為了大哥，家裏可是每三天就要殺一隻雞呢！
這雞除了爺偶爾吃上幾口之外，其它的部分全都被二伯娘變著法子做好之後，進了大哥的肚子！
憑什麽他每天要辛辛苦苦念書，還要被先生訓，被爹爹罰？
大哥卻能整天躺在床上，還有雞吃？！
這不公平！
於是，這天晚上，四郎看著柳鬆的雞湯小餛飩，再看了看桌上沒有一絲肉末的土豆燉茄子，終於爆發了——
他把碗筷放在桌上，拉著沈氏的衣角，有些委屈的道：“娘，我不要吃這個……”
沈氏起先心裏一驚，可這幾天她心裏也憋著氣，所以也沒好氣的道：“趕緊吃飯！你不吃這個吃什麽？！”
四郎原本就任性，忍了這麽多天基本上已經到了極限。
現在被沈氏這麽一說，便開始耍賴：“我不吃這個！我不吃澀茄子！我要吃雞湯麵！ 我要吃餛飩！要吃荷包蛋！！”
“你吃什麽吃？！”沈氏挑眉嗬斥，“小孩子家家的，誰教你挑食的？你天天啥活也不幹，還有功了？你憑啥吃麵條、吃荷包蛋、吃餛飩？！吃閑飯你還挑！！”
“老三家的！你這話說給誰聽呢？”張氏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臉色陰沉的像是能滴出水來。
“娘，您看您這多心了不是？”沈氏趕緊陪笑道，“咱家誰不知道您老勞苦功高，我們怎麽孝順您都是應該的！您就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說話給您聽啊！”
“你少跟我來這套！”張氏冷哼一聲，“我還不知道你？當麵話說的比誰都好聽，背後就不是你了！我也知道你心裏不滿很久了，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用不著借著訓孩子拐彎抹角的！！”
沈氏被說的麵紅耳赤，她偷偷看了一眼柳文升，見對方依舊悶頭吃著飯，就明白對方也有讓自己把話挑明的意思。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蔣氏心裏立刻就有底了，她把牙一咬，整個人豁出去了道：“既然娘你這麽通情達理，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其實剛才張氏讓她“有話直說”，不過是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的大度。
她沒想到沈氏膽子這麽肥，竟然真的敢說，甚至還用“通情達理”四個字堵住了她的嘴！
吃了個悶虧的張氏盤著腿坐在床上，把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擱，黑著臉道：“你說！說不清楚你們娘仨今天晚上誰也別吃飯了！！”
“娘！既然您讓我說，那我就說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沈氏也豁出去了：“您和爹是長輩，我們當小輩的怎麽孝敬您那都是天經地義的，這不管到哪兒都沒的說！可我沒聽過這當長輩的還要孝敬小輩的！”
“孝敬誰了？我讓你孝敬誰了？”
張氏把眼睛一橫，“老三家的，你也不用跟我藏著掖著的，你當我不知道嗎？你不就是看著我大孫子這幾天又有病又吃藥，心裏不舒坦了麽？我告訴你，我還沒死呢，這個家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的！”
她整個身體前傾，像是隨時要站起來一樣，大聲質問：“我花錢給我大孫子治病怎麽了？老三家的，那可是你親外甥，你就那麽狼？！看他傷這個樣子你就不心疼？！大郎他平時怎麽對你的？那可是一口一個三嬸的叫著，這會兒花點銀錢你就在那陰陽怪氣的，你良心呢？被狗吃了？！”
叫三嬸怎麽了？
我本來就是他三嬸！
要是他能給我錢，我叫他祖宗都行！
沈氏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嘴上卻道：“娘！我是看著大郎長大的，哪能不舍得銀子給他看病呢？！可這尋常人家斷了腿，不過是打了夾板在床上躺躺，養好就好了，之後還不都是利索的下地幹活？可您看咱們家，來來回回的郎中請了好幾個，藥不知道抓了多少，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要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她這話一說完，張氏眼皮子立刻跳了一跳。
沈氏這話算是戳到她心坎子裏麵了——
柳鬆這些日子吃藥的錢都是柳老爺子從她手裏拿的，別人不知道花了多少，她還能不知道嗎？
請郎中、來回的車馬費、抓藥吃藥，還有平日給他補身體割肉啥的……這些加在一起已經花了20多兩銀子了！
眼瞅著上次拿回來的藥用的差不多了，再去抓藥，又要花去好幾兩！
雖然家裏有些積蓄，不至於傷筋動骨，但就像沈氏說的，這麽吃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沈氏見她不說話，便明白自己的話還是起了效果，趕緊再接再厲的道：“娘，咱家日子雖然還行，但畢竟也隻是尋常莊戶人家！大郎他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少爺，這有病也沒有必要富養著。吃藥啥的咱就不說了，那都是應該的！可家裏統共就那麽十幾隻雞，這才多少日子，就已經殺了四隻了！就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全給他一個人吃，也吃不了幾天啊！難道家裏的雞吃完了，還要去外麵買著吃不成？”
四郎一直靠在沈氏身旁默默的聽著她說話，聽到“就給他一個人吃”的時候不樂意了。
沈氏說到這裏，他大聲嚷嚷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雞蛋，我也要吃餛飩麵條！大哥每天躺在床上什麽都不幹，我還要念書，我最辛苦，好吃的應該給我吃！”
沈氏沒想到四郎會在這個時候開口，趕緊伸手在他後背用力拍了兩巴掌：“胡說八道什麽？你念書有什麽辛苦？有好東西應該給你爺你奶先吃才對！我平時怎麽教你的？那麽不懂事！小小年紀怎麽那麽護食呢？！”
四郎這幾天被沈氏收拾的夠嗆，當眾挨了打之後破天荒的沒有哭鬧，而是靠著炕沿哭的一抽一抽的。
沈氏似乎還不解氣，猶自在那裏有一句沒一句的訓斥，句句都是“做人不能自私，要孝順老人”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