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照顧
小五其實也隻是一時衝動。
見張氏把目標放在了娘親身上，他立刻低下頭不說話，做出一臉後悔的樣子。
張氏見小五不敢說話，王氏也把頭低了下去服軟，心裏總算是舒服不少，破天荒的點了頭，同意給柳茉留飯。
張氏這麽一“開恩”，沈氏心裏就不舒服了。
因為這兩天的事情，她心裏真是把柳茉恨得牙癢癢，於是在一旁陰陽怪氣的道：“二嫂，這我就得說說您了！您好歹也是當娘的，自己的閨女怎麽不關心呢？”
“茉兒身體原本就不好，又大病初愈，再加上之前也很少幹活，她跟著挖野菜又能挖多少？好嘛，現在人又病了，家裏又不像原來，病了有二伯給治，這不是存心給別人添麻煩嗎？”
其實沈氏就是想擠兌王氏幾句，誰知一不小心說溜了嘴，提起了死去的柳文清。
張氏頓時沉下了臉！
“老三家的，你不說話能把你當啞巴賣了？什麽治不治的？你這是嫌家裏錢多，咒三丫頭病重呢？有沒有你的事兒都要跟著呱啦兩句，你老鴰投胎的嗎？當娘的這麽多嘴多舌，二丫頭還能跟你學出好來？”
她這麽一發火，王氏便知道，問題還是出現在錢上。
張氏這麽說，是害怕自己借著沈氏的話，求著她給“發燒”的柳茉請大夫。
之前她之所以會跪著求張氏，是因為柳茉當時奄奄一息，她手裏又確實一個銅子兒都沒有。
可是現在她拿回了嫁妝，蘋兒又“慷慨”的給了茉兒一個鎏金鐲子，二房的家底雖然比不上其他幾房，請大夫的錢，還是拿得出來的。
更何況，她心知肚明柳茉根本就沒有病，所以為了避免張氏借題發揮，她趕緊道：“娘，茉兒就是低燒，再說小孩子家的，身體也好，隻發點燒，不礙事兒，休息一下就好了。”
張氏剛剛還在心裏琢磨著，要是王氏提出請大夫，自己要怎麽拒絕。
現在聽她主動說不請郎中，心裏頓時舒服不少，臉色看上去也有些開晴：“就是，莊戶人家的小丫頭片子，哪來的那麽多毛病，躺一躺就好了。”
見柳老爺子往這邊看，她又不情不願的道：“把糙米粥給她留一碗，雜合麵的窩頭留一個，別說我這個當奶的心狠，不心疼兒孫。”
柳芳兒一邊說著早上發生的事情，一邊將糙米粥和窩頭放在了桌上。
柳茉心裏則是一陣無語——
窩頭，是北方地區常見的麵食，過去是窮苦人的主糧。
它一般是玉米麵和糙米麵混合做的，成品是黑黃色，圓錐形底部有一個向裏麵凹進去的口，看著挺大，其實沒多少分量。
柳家雖然境況不如從前，但是也真不至於窮到這個份上……
這麽想著，她朝桌上看去，果然，那粥清的可以照見人影，窩頭則是捏吧捏吧隻夠兩三口。
別說她一個快十四歲的小姑娘了，就是不到六歲的小五，這點東西也吃不飽啊！！！
見柳茉一臉無奈的嚼著紮嗓子的糙麵窩頭，柳芳兒也有些心疼。
她變戲法似的拿出五個比乒乓球略大一點的鳥蛋，遞到了柳茉麵前。
“姐？”柳茉一愣，隨後一臉不解的看向柳芳兒，“你哪來的鳥蛋？”
“噓……小點聲！”
柳芳兒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聲。
她走過去把門關上，回來之後，才小聲道，“小五心疼你身體不好，早上吃完飯以後，他就跑去掏了這幾個鳥蛋回來放在灶下，這會兒才算將將燜熟……”
“姐……”柳茉看著那幾個帶著黑點和裂紋的鳥蛋，隻覺得心裏好像塞了一團棉花一樣，鼻子酸酸的，“姐……你們對我真好！”
“傻丫頭，我們是一家人，當然要對你好……”
柳茉原本就是行動多於語言的人，所以也便點點頭，沒說話，隻在心裏發誓，以後一定要讓二房的日子好過起來……
雖然鳥蛋是小五特地為她去掏的，可柳茉卻也不是自私的人，她吃了一個之後，便堅決不再吃了，堅持要把剩下的鳥蛋留給王氏和柳芳兒等人。
柳芳兒對此自然是不同意的，不過在柳茉的堅持下，她也吃了一個鳥蛋，才把剩下的三個藏了起來，留到晚上家裏有人餓了的話，可以墊墊肚子。
她吃完了之後，柳芳兒便把碗筷收拾好，準備拿走，柳茉趕緊攔住了他：“姐，我來吧，我也不是沒手沒腳，不用人伺候。”
“對了，一會兒你和娘幹嘛？用不用我幫忙？”
出乎她意料，這話一說完，柳芳兒兒便白了他一眼：“家裏就那點活兒，我和娘都做慣了的，還用你幫什麽忙？”
“再說了，早上吃飯的時候，娘說了你發燒，在房間裏休息，要是這會兒你出去，被奶看見了，說咱娘說謊，找借口說你偷懶怎麽辦？”
“你就老老實實的在房間裏，想想以後要怎麽辦，別忘了，你可答應了小五要送他念書呢！小五可惦記上了，興奮了一早上，一個勁兒的問你什麽時候起來！”
說完之後，柳芳兒便端著碗筷出去了，臨走之前，還相當體貼的帶上了門。
柳芳兒兒這麽一走，屋裏就隻剩下柳茉一個人。
她看著空空蕩蕩的堂屋愣了半晌，回過神來之後，不覺自嘲的一笑——
上輩子她醉心醫術，爺爺又是個冷情的人，所以大多數時間，她都是一個人獨處，而她本人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
可到了這個世界還不滿三天，從醒來之後，身邊便圍繞著各種親人，至不濟也有小五這個小機靈鬼黏在身邊。
習慣了熱鬧之後，這一清淨下來，竟渾身不得勁兒了。
不過自嘲歸自嘲，柳茉倒是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上輩子她有無數的財富、榮耀，可一直到出事為止，身邊竟連一個可以說說心裏話的人都沒有。
沒想到，莫名其妙來到這裏，竟然還收獲了自己上輩子不曾擁有過的家人。
就在柳茉心思百轉的時候，房門再一次被輕輕推開，隨後，小五的小腦袋小心翼翼的從門板後麵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