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幻

  金色光芒轉瞬即逝，當兩人的身影再度出現在眾女眼中的時候，木木塔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猙獰。他麵色柔和，看著慧本的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忠誠之色。


  慧本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卻仍舊帶著笑容。他掃了木木塔一眼，眼神中帶著滿意之色：“木木塔，你曾造下無數殺孽，現小僧收你為護法羅漢，餘生當普度世間，洗刷罪惡。如此，你方能前往西方極樂。可有異議？”


  “無異議。”木木塔神色莊嚴，“某願以此身、此生，護主上走四方，布恩澤。”


  慧本微微點頭，道：“如此，木木塔這個名字，便廢了吧。此後，你便是我手下大護法，名曰贖罪。”


  “謝主上賜名。”木木塔……贖罪恭敬地回答道。


  忽然，狂風驟起，一陣低沉的笑聲從風中傳來：“小和尚，你倒是好手段。本尊好不容易種下一枚蠱奴，卻被你這般收去。”


  “何方妖孽！速速現行！”贖罪神色一變，衝著身影傳來的方向厲聲喝道。


  “嗬……嗬嗬嗬嗬。木木塔，哦，不對，現在似乎，應該叫你贖罪了。這麽快，就把上一任的主人忘卻了？”聲音再度傳來，一直麵色慈悲的慧本卻忽然變了臉色。他的目光猛然投向了那些女子，發現這些神色麻木的女子，不知什麽時候，雙眼中透著詭異的猩紅，邁著僵硬的步子，一步步地逼向他們。


  狂風呼嘯，將慧本的袈裟吹得獵獵作響。然而慧本卻仿若未覺，隻是死死地盯著這些女子，神色陰晴不定。


  狂風中，聲音響起：“小和尚，就是不知道，在麵對這些可憐女人的時候，你依舊能夠下得了手嗎？”


  “贖罪願替主上分憂！”贖罪眼中閃過一抹凶芒，手中光芒一閃，一柄足有丈許大刀出現，他握著大刀，殺氣騰騰地向著那些女子的方向邁出一步。


  慧本咬著下唇，伸手攔住了贖罪。贖罪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主人，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是該衝上去將這些已經化為傀儡的女子擊殺，還是等待著主人的下一個命令。


  而此刻，慧本的腦海中天人交戰。


  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擊殺窮凶極惡的沙盜，但卻無法心安理得地將這些無辜的女人殺死。


  狂風中的存在顯然是看穿了他，才會營造出眼下的局麵，讓慧本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女人們邁著僵硬的步伐，一點點地靠近慧本。眼中那詭異的猩紅以及最深處掩埋的悲哀，讓慧本心神俱震。


  “殺了她們，也殺了我。然後，殺掉那隻蟲母，為我們報仇！”虛弱的聲音在慧本的身後響起，然而還不等慧本扭頭看去，狂風中便是射出了一隻隻有食指長短的蟲子。


  一聲慘叫。慧本回頭的時候，看到的隻是一個女人空洞的眼神，以及染血的麵容。


  “贖罪，殺！”女人的死亡徹底激怒了慧本，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和尚，終究還是沒能守住本心，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燒，光亮的頭頂上，九枚戒疤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忍耐已久的贖罪在聽到了主人的命令之後，臉上的慈悲之色被嗜血所取代。他猛然衝出，大刀揮舞間，這些女人連一絲一毫的反抗都沒有，便是被贖罪將頭顱斬落。


  隻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這些被斬落的頭顱並沒有失去生機，她們不斷地眨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慧本，仿佛是在質問，作為一名僧人，他怎麽能夠忍心對她們痛下殺手！

  “該死的妖孽，你給我死來！”慧本出離的憤怒了。


  他的身上，金色的光芒再次閃耀。身後一道三頭六臂，手持不同武器的身形忽然出現，緊接著，這道身影化虛為實，最後竟是眨了眨眼睛，仿佛擁有了神誌！


  “殺！”慧本怒吼。


  三頭六臂的身影神色一動，三雙眼睛同時看向了狂風吹來的方向。下一瞬，這道身影便是衝進了狂風之中，不多時便是有淒厲的慘叫傳來。


  贖罪站在慧本的身邊，靜靜地看著那些仍舊怒目而視的女人的頭顱。他的雙眼中，有金色光芒與猩紅光芒相互交錯，而在閃爍過猩紅光芒的時候，若是認真看去，便能夠看到，在這當中，竟是有一條細長的蟲子正在蜿蜒遊動。


  紅芒漸漸占據了上分，贖罪一點點地抬起了手中的大刀，刀鋒指向了慧本的脖頸。


  慧本猛然回頭，神色冷酷無比：“我就知道，你還有後手！”


  “是嗎？小和尚，若有下一世，記住不要來招惹我荒漠蟲母！”贖罪的嘴巴一張一合，但是發出的卻是一種帶著絲絲尖嘯的聲音。


  “不！不！主人，救我！不！殺了我！殺了我！讓這個該死的蟲母為我陪……”忽然贖罪的聲音又恢複了正常，他的麵容在扭曲，手中大刀猛然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但在他想要自盡的時候，右手卻忽然不受控製地抵住了刀柄。


  慧本冷漠地注視著臉上的神色不斷扭曲的贖罪，狂風中的尖嘯忽然間消失，而那道三頭六臂的身影浴血歸來。隻是擊殺了蟲母，這道身影也並非沒有付出代價。


  他的身上滿是坑坑窪窪的傷口，有一些甚至前後通透。這種傷勢若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毫無疑問是必死的傷勢。


  看到這歸來的身影，慧本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心疼。而後身影驟然炸開，化作無數金光重新融入了慧本的體內，他身上的各種鮮血和腐蝕性的酸液淩空落下，鋪了一地。


  慧本沒有理會這些汙穢的東西，他的目光落在了仍舊在糾結的贖罪身上，一言不發，他揮動主持師父給予他的禪杖，在贖罪絕望中混合解脫的眼神裏，狠狠地落在了他的頭顱上，

  轟！

  金光四色，反應不及之下，慧本下意識地鬆開手，踉蹌後退。


  等到光芒漸漸消散，慧本睜眼看去的時候，卻發現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什麽村子，什麽大漢，乃至於整個綠洲都已經消失不見。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夢。


  慧本有些茫然地朝著周圍看去，想要找到一些那些人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但是，無果。


  他前行幾步，撿起了禪杖。忽然發現，在禪杖上多出了一個麵容慈悲的和尚的模樣。看那模樣，竟是與之前的贖罪沒有什麽兩樣！

  發了一會兒呆，慧本像是想起了什麽，連忙放下了禪杖，魂力化作巨大的手掌，一點點的將麵前的沙土撥開。隨著這一層層沙土被掀開，數十具人類的遺骸赫然出現。而在骨架最為厚重寬大的那一具骨架旁，一枚灰撲撲的圓珠安靜地躺在那裏。


  慧本麵色複雜地撿起了圓珠，金色光芒再次浮現。贖罪的虛影浮現，隻不過此刻的他，身穿袈裟。贖罪的虛影雙手合十，衝著慧本微微彎腰，而後忽然一閃，化作一道光芒，鑽進了慧本的體內。與此同時，圓珠片片碎裂，最終化為了一片粉塵，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