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破釜沉舟的石明虎
秦劍離開了。
在石明虎開口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留下了一枚須彌戒，然後離開了營帳。石明虎就那麽坐在虎皮大椅上，安靜地看著秦劍離去。直至秦劍的身影消失在營帳之中，他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那一張緩緩飄動的營帳大門。
石明虎就這麽呆愣地坐在虎皮大椅上，雙目恍若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絕望、悲傷、失望……無數種負麵情緒交織。石明虎那粗獷的麵龐上，忽然間就有一抹晶瑩緩緩滑落。
驀然，他笑了一下，然後笑得渾身都在顫抖。他抓起了被他丟在盤子當中的腱子肉，抓起了那一壇酒，一邊大口吃肉，一邊大口喝酒。約莫是吃喝得太快，他突然抑製不住地大聲咳嗽了起來。肉末和酒液混合著噴灑而出，濺了一地。
石明虎無力地丟下腱子肉和酒壇，靠在了虎皮大椅上。他輕輕撫摸著扶手上的虎皮，似是自言自語，有似乎是在詢問著誰：“真的值得嗎？為了幫他，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最終換來的，卻是……拋棄。”
“值得嗎？”石明虎輕輕搖頭，他看向營帳的頂端，眼神迷離，“老家夥，或許你又該罵我了。是啊，沒有什麽值不值得，有的，隻是該不該做。”
“營正！營正！”忽然，一連串的焦急喊聲從營帳外傳來，下一刻營帳的門布被掀開，一名先登營戰士麵色焦急地衝了進來。
石明虎臉上的所有神情在這一刻都消失，同時魂力升騰，將臉上的淚痕抹去。他看著慌不擇路的先登營戰士，平靜地問道：“出什麽事了？我告訴過你們多少次，不要這樣慌慌張張，就算天塌下來，也有老子扛著！”
刺鼻的氣味與石明虎的話語讓這名戰士麵色一滯，但是他臉上的焦急卻沒有絲毫改變，他大聲說道：“營正，那群該死的離火營的人又來了！非得說小宇偷了他們的東西，直接把小宇打成了重傷，掛在了旗杆上！田野和弟兄們想要把小宇救下來，和離火營的人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石明虎牛眼一瞪，“打起來了你怎麽在這裏？”
戰士麵露羞愧，但是卻依舊看著石明虎的雙眼，道：“我……我不是對手，田野救了我，讓我來向您報信……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離火營這一次下手太狠了，完全是照死裏打啊！”
石明虎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不再說話，蒲扇大的手掌猛地在椅子上一拍，整個人霍然起身，順手撈起了自己的八角梅花錘，向著營帳外走去。
報信的戰士見狀，連忙小跑著跟在了石明虎的身後。
離開營帳，石明虎很快便來到了發生爭鬥的地方。此刻，這塊不大的區域早已被大量的傭兵包圍。石明虎冷著臉，手持八角梅花錘，分開了圍觀的傭兵，徑直走進了戰圈當中。
被石明虎擠開的傭兵開始還想破口大罵，但是一看到石明虎和他手中標誌性的梅花錘，頓時臉色一變，偃旗息鼓。
來到戰圈當中，石明虎的臉色變得愈發的難看。此刻，先登營的餘下的百多名戰士全數到場，但是卻被數倍於他們的敵人所圍攻。而且這些圍攻他們的傭兵似乎有極好的指揮，在不斷的移動中，漸漸將群龍無首的先登營戰士分割開來。
在戰圈的正中央，數著一根高達五丈的粗大旗杆，而林宇則是被頭下腳上地吊在旗杆上，麵色是詭異的紅潤。
石明虎抿了抿嘴唇，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熾烈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讓這片區域熾熱無比。但是不知為何，石明虎卻隻感覺到了一陣寒冷，發自內心的寒冷。
沒有怒吼，沒有咆哮。石明虎甚至於連憤怒的表情都無法做出。他隻是麵無表情地前進，然後所有敢於擋在他麵前的離火營戰士，都被他一錘一個，放翻在地。他沒有絲毫留手，所有被他放翻的離火營戰士，傷勢最輕的一個，也是手臂粉碎性骨折，而最嚴重的，甚至是直接轟碎了丹田氣旋。
石明虎的出現很快引起了交戰雙方的注意。旗杆下，一名穿著黑紅色鎧甲，鎧甲上還銘刻有一枚跳躍的火焰標識的陰鳩中年人，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做了個手勢，身旁的一名戰士便是快速發號施令，包圍著先登營戰士的離火營戰士立刻抽身離開，在短短的一刻鍾內便是在中年人的身後重新集合完畢。至於在交戰中被打倒在地的戰士，則是無人理會。
石明虎麵無表情地前進，最終在場中站定。看了看在田野的指揮下，同樣快速匯聚起來的先登營戰士，他沒有任何表示，將目光轉向了離火營的方向。
“你，是在找死嗎？”石明虎輕聲說道。
陰鳩中年人愣了一下，等等，這劇本不對啊！別看石明虎一副蠻人的模樣，但是在回歸的這幾天時間裏，他做了些什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以說，為了先登營，他甚至已經丟掉了所有的尊嚴！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好聲好氣地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然後商量還怎麽解決嗎？為什麽他會說出這種話？
“你，是在找死嗎？！”石明虎的聲音變得洪亮了起來。
陰鳩中年人反應了過來，他冷笑道：“石營正，你的人到我離火營的營地中偷東西，被我的戰士逮到了，這件事情，你想怎麽處理？”
“偷東西？”石明虎喃喃自語，他仰起頭，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被倒吊在旗杆上的林宇，忽然間笑了出來。
見到石明虎露出了標誌性的笑容，陰鳩中年人的臉色也是好轉了些許。沒錯，這才是劇本的正確走向！
然而，下一刻石明虎的動作，卻讓這名中年人臉色瞬間化為了慘白。
石明虎低下頭，看著中年人，拎著梅花錘的手突然間動了。兩柄八角梅花錘在這一刻化作了兩道粗大的箭矢，一道將粗大的旗杆砸成了兩截，而另一道則是朝著中年人的頭顱飛射而去。
蘊含著龐大魂力的八角梅花錘散發著璀璨的銀色光芒，勢如破竹地將衝上來想要擋住它的離火營戰士砸的吐血倒飛。陰鳩中年人冷著臉，身上魂力爆發，手掌在瞬間化為一隻滿是黑色長毛的爪子，牢牢地將氣勢洶洶的梅花錘抓在了手中。
也就在這個過程中，石明虎已經高高躍起，將林宇從斷裂的旗杆上救了下來。
轟！
隨著一聲轟鳴，圍觀的傭兵快速後退。常年遊走在生死線上，他們對於危險的感知無比的敏銳。當石明虎做出這種動作之後，他們便是明白，今天是真的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了。
隻是，不知道是十年前的十大營之首，如今連青州軍前百都排不進去的先登營能夠贏得這場戰鬥，還是這個勉強排入前百，受到了某個大營指使的離火營能夠再度將先登營踩在腳下。
石明虎抱著林宇，粗大的眉頭皺得很緊。林宇的狀態很差，雖然被吊在旗杆上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在熾烈陽光的熾烤下，他已經陷入了嚴重的脫水狀態，意識都已經模糊了。
石明虎將他解救下來的動作，讓意識混沌的林宇微微清醒了一些。這個當年驕傲的少年，此刻卻是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羞愧地說了一句“營正，我沒有偷東西，我給先登營丟人了”，而後便是昏迷了過去。
在身上摸索了一陣，石明虎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他掃了身後的先登營戰士一眼，發現這些跟隨自己吃盡了苦頭的戰士現在都已經是傷痕累累，再加上自己一向看好的林宇又成了現在這樣，心中壓抑已久的怒火終於是爆發了出來。
他的臉色依舊冷漠，但是眼神卻是無比的熾熱。他將林宇交給了報信的戰士，然後一步步走向離火營的方向。
“處理？你想怎麽處理？”石明虎開口說道，聲音很冷，冷到就連正午最為熾烈的陽光也無法驅逐。
他的步子很大，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來到了陰鳩中年人的麵前。此刻，陰鳩中年人手上的異變依舊沒有散去，看著大步走到自己麵前的石明虎，他下意識地揮手而出。
啪！
陰鳩中年人的臉上頓時冒出了豆大的汗水。石明虎抬起手，直接抓住了那一隻異變的手掌。
“你想要交代，我給你交代。”石明虎的臉上再度露出了笑容，而後瞬間化為猙獰，大手猛然用力，一陣清脆的爆響傳出，周圍圍觀的傭兵頓時心中一陣發寒。
石明虎，他竟是依靠自身的力量，硬生生地將一名四星戰將進行局部戰魂附體的手掌給活生生地捏碎了！
陰鳩中年人痛苦地瞪大了雙眼，他死死地盯著石明虎，艱難地說道：“石營正，你可要考慮清楚……”
哢！
石明虎看著中年人，一臉疑惑地問道：“考慮什麽？”
說話間，他已經丟下了被廢掉的手掌，抓住了中年人的肩膀。隨後，熟悉的爆響再度響起。
“你這是在自尋死路！”中年人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痛苦，一邊哀嚎，一邊大聲喊道，“你們這群該死的渣滓，還在看什麽？給我上！殺了這個沒用的廢物！”
沒用的廢物？
周圍的傭兵一陣腹誹。石明虎若是廢物，那麽被他像是捏雞仔一樣捏著的你，又是什麽？廢物都不如的渣滓？
顯然，離火營的戰士們也是如此想的。但是作為離火營的戰士，自己的老大發話了，總不能不聽，對吧？況且，若是自己的老大被整死了，他們怎麽辦？
一聲怒吼，殘餘的百餘名離火營戰士瘋狂地衝了上來。然而石明虎隻是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竟是一巴掌將中年人打倒在地，然後抓起了他的雙腿，將他當做了人形兵器，開始與離火營的戰士們戰鬥。
投鼠忌器的離火營戰士遇上了蠻不講理的石明虎，大敗已是定局。
隨手將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中年人丟到了地上，然後在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個布滿裂痕的瓷**。打開一瞧，石明虎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轉身回到了昏迷的林宇身邊，將瓷**中唯一的一顆碧血丹倒出，給他服了下去。
而後，他看向先登營的戰士：“愣著幹什麽！？收集戰利品！該吃藥的吃藥，該恢複的恢複！從今往後，先登營將與過去的一切道別，從零開始！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可以自行決定去留！明天一早，老子在先登營大營清點人數！行動！”
“是！”先登營的戰士們，臉上的悲憤之色在石明虎的話語中消散一空，隨之浮現的，是充滿朝氣的笑容。
周圍的傭兵明白，這一次爭鬥，大局已定。同時，對於石明虎敢於做出這種拋棄一切，從頭開始的決定，他們也是深感佩服。
要知道，若是石明虎不說出這句話，那麽即便先登營現在已經沒落，邊關的高層雖然不會特意照顧他們，但卻不會讓一些人做得太過。但是他既然說出了這句話，邊關的高層便不會再去關心先登營的任何事情。並且，十大營當中的先登營，也將正式消失！
石明虎很清楚這麽做的結果，但是他依舊這麽做了。他也知道，一旦這麽做，先登營剩餘的這百餘人，明天一早，或許會更加稀少。但是他不後悔，想要重新成為名副其實的十大營，先登營，唯有破而後立！
況且，這些天來，他已經看盡了人情冷暖！
帶著清掃完戰場的先登營戰士離開，石明虎看著熾焰城的方向，在心中輕聲呢喃：“小子，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啊……”